第六章
卡扎利斯那一方面的调查马上就搁浅了。
根据卡扎利斯医生原来的计划,这项精神医学的调查应该是集结当地所有专科医生,像一个规模庞大的船队一样,经由统一的指挥,各自远征捕鱼。可是,没多久就看得出来,远征的路线需要重新规划。因为,看起来每一个专家都想当老大,就像曰本人一样,紧守自己的鱼网、渔线以及渔场的神秘,每个人都把渔获看做是专属自己的财产,不让其他渔人分享。
不过,说句公道话,他们如此踌躇、顾忌,理由实在是出于职业道德,因为医生与病人间心理告白的神圣性是不容侵犯的,甚至其他科别的医生也一样。关于这第一项难题,卡扎利斯医生提出沿用医学界发表病例的模式来克服。每一名精神科医生都各自去查阅他所有的档案,以最粗略的方式先挑出所有可疑的病例,在誊写这些病例的副本时,把所有会暴露病人身份的地方都加以修改,只留下病人姓名的缩写供咨询之用。大家都同意这个做法。这些病例一旦建立,由卡扎利斯医生挑头、共有五名医生组成的委员会就开始运作。委员会的任务就是考察每一个案例,退回经他们讨论不可能成立的案子。按照这个方法,很多被过滤掉的人就不会有隐私得不到保障的顾虑了。
可是,意见在这里又出现了分歧。
剩下的那些案例要怎么处理?隐瞒身份只能做到这里为止,再来就非得暴露姓名不可了。
调查几乎就要在这里触礁沉船。
即便诊疗问讯的过程能做到完全保密,对卡扎利斯医生计划所要找的可疑分子,基于医疗的理由,也不能用一般警察对待撒大网之后逮到的嫌疑犯那样的方式来处理。在奎因警官的指挥调度之下,300多名刑警,奉命不惜一切调查本案。自6月初开始,每天早上搜捕来的嫌疑犯中除了有吸毒者、酒鬼、强奸犯和有犯罪及刑罚记录的精神病患者,也包括了流氓、小偷和各种各样所谓的“可疑分子”——这个项目在来自内部的压力之下,在三个月中膨胀到令人惊心的程度。随着气温的居高不下,警方的挫折愈来愈大,相对而言,民权的保障也随之萎缩。来自各方的抗议喧嚣不断,法院里则是状纸满天飞;民众哭号、政客叫喊、法官咆哮。但是,调查工作仍在这一片混乱中持续进行。卡扎利斯医生的同行们本来极不愿意将他们的病人交给警方侦讯,他们质问,在这么狂乱、躁动的气氛下,把病人交给警方将会有什么后果?他们担心即使只是简单的侦讯都会对许多病人造成不良的影响。这些病人正在接受心理和情绪调整的治疗,现在只为了知道可疑分子是否和怪猫有关系,他们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来的努力成果,可能在警方不到一小时的侦讯过程中就付诸东流。
此外,还有其他的难题。这些人大部分在文化版图上都赫赫有名。许多人不是社会名流,就是出自名门望族。
而其中,人文和科学领域的人又占了大多数,有戏剧界、商业界、金融界甚至政治界的人士。精神科医生们说,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民主的社会,绝对不能把这些人当做流氓小偷等一般嫌疑犯等同对待。怎么侦讯他们?可以问到什么程度?什么样的问题必须避免,而且由谁来决定?谁负责讯问,而且在何时、何地?
整件事看起来好像行不通。
大约花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一个多数人都满意的解决方式才出笼。这个办法是,既然大家都承认没有一套单一的操作标准是可以普遍适用的,所以结论就是:必须针对不同的病人量体裁衣。
于是,卡扎利斯医生主持的五人委员会便和奎因警官合作,在不暴露侦讯的动机和目的的前提下,谨慎地拟出了一份主要的侦讯问题。每一名参与这项调查的医生都会收到一份列为机密等级的副本。然后,各个医生便在自己的诊所,对他认为有嫌疑却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