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双子山悲剧
往那两根紧临的铁栏杆中间挤,好像想要把头从当中挤出去,接着再把身体也拖出去似的。
“让我出去!”他一直喊叫:“让我出去!你们全是混蛋!我一定要去看诺拉!让我出去!”
他又喘气又使力,牙齿紧咬着下嘴唇,两眼火红,两边太阳穴青筋暴露。
“让我出去!”
他尖叫着,嘴角涌出白色泡沫。
克罗斯比医生提着黑色皮包前来,身子不住发抖的守卫普莱尼茨基也紧跟来为他开门,吉姆·海特仰躺在地上,奎因先生跪在吉姆胸口旁,虽然用力但却和善地压住吉姆手臂。吉姆还在尖叫,但语焉不详。克罗斯比医生看了一眼,从皮包里拿出皮下注射器。
春天的双子山是恰人的地方。北方远处的鲍尔德山、绿色的肩膀上几乎一年四季都戴着白帽子,看上去很像远处蹲着一个托钵会修土。双子山中间的谷底有树林,男孩子都喜欢在那里追猎土拨鼠和杰克兔,有时候或者吓吓野熊。双子山本身是两座一模一样的山丘,全密密麻麻住着死人。
东山的墓地比较新——济贫农场的墓地在很下面的丛林带,另外还有犹太人墓地、天主教墓地。说这些墓地比较新,是因为这一带基石的日期没有一块早于1805年。
但西山就真的是新教教派的老墓地,而且在这个西山无草木的地方,你可以看到莱特家族的墓地。第一个菜特家的墓——杰兹里尔·莱特——位于它的正中央。尽管远处鲍尔德山吹来的风会影响草木和表层土壤,但这位开拓者的坟墓不受风雨侵袭,因为约翰·F.的祖父在这个坟墓上头盖了一座大陵墓,用最上等的花岗石盖的,白得像帕特丽夏·莱特的牙齿,非常漂亮。里面的原始坟墓,墓碑很小,但你如果仔细看,仍能辨识碑石上的刻痕——包括开拓者姓名、节录自《圣经·启示录》的一段希望经文、以及年代1723年。
莱特家族墓区差不多占据了西山整个山顶,当年那位开拓者似乎在各种商业事务上具有绝佳的判断力,早就为他的子孙、他子孙的子孙以及直到万年后代的子孙相中这块够大的墓区,仿佛他相信莱特家族会在莱特镇生生死死直到审判日那天到来。墓地其余地方以及其他的丧葬地,好像有墓就好,大家都无所谓,毕竟——开拓者不就是最初建墓的人吗?再者,这样一个墓区变成展示地,镇民永远有兴致把外地来的人拉到双子山——往斯洛克姆镇区的中途——让他们瞧瞧开拓者的坟墓和莱特家族墓区,它是本地一个“风景点”。
汽车通道开设到墓园门外,离莱特家族墓区界限不远。从墓园大门起你得徒步——那是一段沿着老树蜿蜒而行的宁静人行道,人行道两旁那些树木之老,你忍不住会想,它们为什么没有跪下来,请求把它们埋了,因为它们实在很疲倦了。但它们依旧一直生长,长到老得垂头丧气,只有春天例外。春天时,它们的绿枝开始淘气丰饶地从又硬又黑的老皮冒出新芽,仿佛死亡是个大玩笑。也许,整个山坡布满坟墓与这个有关系吧。
诺拉的葬礼——四月十五日星期二——并非很正式。在上村惠斯林林荫道,威利斯·期通先生经营的永息威利斯·殡葬社的小教堂,由牧师杜立特尔博士讲了一小段话。在场的只有家人和几个朋友——奎因先生、马丁法官夫妇、威洛比医生及约翰·F.银行几个同事。有人见到弗兰克·劳埃德在这群人外围探头探脑,希望能够看一眼铜棺中那个纯然静息的脸蛋侧面。他的样子好像一整星期没换衣服,或是一整星期没睡觉了。荷米欧妮瞥见他时,他缩缩身子跑开了……全部的哀悼者大约不出二十人。
荷米欧妮还可以,她身着黑色新装,目光沉稳,坐得笔直,静听杜利特尔博士讲话;大家排队走过棺柩看诺拉最后一眼时,她只是苍白了一点,而且不停眨眼睛,但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