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景
了。当然了,我一次只能看一个人的嘴唇——读唇语是我近年来一件颇为自豪的学习成就。”
布鲁诺和萨姆慌慌张张地道了歉,两人重新回到座位上,雷恩也从火炉前拉来一张同样古雅的、曾祖父时代的椅子,面对两人坐下来。萨姆注意到,雷恩极体贴地把自己的椅子摆在客人和壁炉之间,如此可挡住火光不致让客人刺眼,因此,背光而坐的雷恩自己便隐身在巨大的阴影之中了。奎西这会儿已退了下去,萨姆偶尔往旁边一瞥,发现这个驼背怪人动也不动,像一尊褐色怪人雕像,缩坐在最远的墙角椅子里。
布鲁诺清清嗓子:“萨姆和我两人都觉得非常冒昧,这样子来打扰雷恩先生您,想想那封电报更是不该打。当然,如果当初不是您那封石破天惊的来信,一举帮我们解决了克拉玛一案,今天我们说什么也不敢如此造次。”
“布鲁诺先生,那怎么能被称为石破天惊,你太客气了,”清晰而洪亮的声音,从雷恩那宛如帝王宝座的大椅子处传出,“我当初这么做也并非没有前例可援,你们应该还记得艾德加·爱伦·坡曾写过一系列的信件给纽约本地的报纸,提供玛莉·罗杰斯一案的破案之道。克拉玛一案,根据我个人的分析,很容易被三件其实并不相干的事实混淆,从而妨碍了破案,不幸的是,警方正是被这三件事误导。我想,你们今天来,是希望讨论隆斯崔谋杀案吧?”
“雷恩先生,您真是一猜就中,这正是萨姆和我——呃,当然,我们了解您是大忙人。”
“不不,布鲁诺先生,在如此重大的戏剧中友情客串个小小角色,我总是很乐意而且匀得出时间。”雷恩平滑如镜的声音开始添上一层热力,“一直到我从舞台上退了下来,我才开始清楚体会出,人的生活本身才真正充满着戏剧性。舞台毕竟是有限的,依赖的创造空间也有一定的限度,马丘提欧对梦的评论中说,一生戏剧中的人物‘只是幼稚的儿童一种虚空不实的幻象罢了’。”这两位上山求道的访客完全被雷恩声音里的魔力所震慑住了,“但是生命本身的创造性,没有限制也更加真实有分量,在人的情感跌落起伏如戏剧般激烈的时刻,它们也绝不会是‘如空气之虚无,比清风更飘忽’。”
“我了解,”布鲁诺沉沉地说,“经您一说,是的,我现在完全能了解了。”
“犯罪——暴力犯罪源于人控制的激情——是人的生命这出戏最精致的结晶物,而其极至便是谋杀,在我这一生之中,曾经和大家族里最杰出的兄弟姐妹同台,”——雷恩伤感地笑笑——“墨杰斯基·艾德温·布芘,亚连·雷翰以及所有一身荣光的好演员——也演出过人为的最激情的戏剧,现在,我以为如果我有机会演出生命中真实的激情戏剧,我想我有能力贡献出我个人的独特才能。过去在舞台上,我杀人无数。行凶之前,我总要为此痛苦挣扎,受尽良心严酷的折磨。我也演过一些内心不太高贵的角色,像哈姆雷特,然而,就像一个个小孩第一次观看到这世界最简单的事物,我这才明白,原来真实的世界充满着麦克白,充满着哈姆雷特,这是老生常谈,但真无比……以往我是由大师用线操纵的,如今,我内心涌现出一股强大的动力,在这出比人为戏剧更伟大的戏剧里,我要自己来操纵拉线,我觉得我所有的一切都搭配得如此巧妙,甚至包括我这看似不幸的身体缺撼,”——雷恩指着他的耳朵——“反而更有助于我意志的集中,我只要闭上眼睛,就马上进入一个无声无息的寂寂世界,因此连有形的干扰都可以除去了……”
萨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似乎陷入和他一贯现实主义倾向的本性不太相符的某种情怀之中。他还眨着眼睛,心里十分疑惑,这该不会是——萨姆有些自嘲地想——某种英雄崇拜心理吧。
“你们必然懂得我的意思,”雷恩继续说,“我有理解能力,我有足够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