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景
星期四中午12点半,如果萨姆巡官和布鲁诺检察官此刻出现在哈姆雷特山庄,他们会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他们会看到一个不同的哲瑞·雷恩——只剩一半雷恩的雷恩,他的眼睛和说话声音仍是平时的雷恩,但一身服装却迥异于昔日,而他的容貌,在老奎西一双巧手底下,每一分转变都让人惊讶。
雷恩笔直坐在一张有靠背的硬椅子上,一组三面的镜子,从正面、侧面和背面三个不同的角度,分别映出他神奇变幻中的样子,一盏电灯强烈的青白光线直射而下,房间的两扇窗子则密不透风地拉上厚重的黑窗帘,外头的光线一丝也溜不进这个奇特的房间里。
驼背的奎西跪在长椅上面对着他的主人,皮围裙上沾满了胭脂和斑斑的白粉,奎西右手边一张桌子上头,摆着装有各色颜料的瓶瓶罐罐,还有白粉、胭脂、调色盘、十分精巧的小刷子和各种颜色的假发。此外,还有一张男人的头部正面特写照片。
在眩目的光线照射下,这两人仿佛是才从中世纪人物书中走出来的人物,而这个房间,更活脱脱像是古希腊炼金师帕拉塞修斯的实验室。房间很大,放置着好几个工作台和一些杂物,几个古雅的老柜子门户大敞,看得到里头摆着各式稀奇古怪的物品。地板则散落着一小撮一小撮的头发和各种颜色的粉末,都被长年来的脚印深深踩进木头缝里去了,角落处则摆放着有趣的现代机器——一具电动缝纫机。至于墙壁,其中有一面悬了条粗铁线,挂着至少五十顶尺寸、样式和颜色各自不同的假发,而最靠里头的那面,则设计成一格一格分隔的壁笼,共计摆了十来个石膏人头像,全是真人大歇—有黑色人种、蒙古人种和高加索人种——有些长着头发、有些秃着脑门、有些面无表情、有些则是七情六欲任取一种,包括害怕的、开心的、惊讶的、伤感的、痛苦的、嘲讽的、光火的、坚毅的、倾慕的、沮丧的以及狰狞的。
而除了雷恩头顶上那盏又大又亮的吊灯以外,此时,整个房间再没任何发光的东西,各种尺寸的立灯散正在房间,却全熄火垂头站在幽深的黑暗之中。而这盏巨型孤灯所投射出的庞然剪影,像上演着一出宿命的恐怖故事,挺直坐着似老僧入定的雷恩,他的剪影被夸张地放大,钉在墙上水波不兴,而老奎西瘦小佝偻的身影却宛如一只巨型跳蚤,环绕着雷恩的身影时聚时分,像一泓墨水溅起的波浪。
一切是如此的怪异、恐怖,却也带着几分戏剧性,包括角落里一个沸腾的大桶子也不像现实世界所有,又粗又懒的青烟攀上墙壁,倒像三女巫炼药的大锅——麦克白里那样可怕又诡异的场面。而此刻这个恐怖的阴影故事里,不动的雷恩扮演着被施了魔法的人,而一旁急急晃动的影子,则是驼了背的史文格里,个子变矮的美斯玛以及没有穿上星点长袍的梅林。
但事情的真相是,矮小的老奎西所做的,不过是他分内的例行化妆工作而已——以他的一双巧手,借着各种颜料和粉末来改变他主人的容貌。
雷恩看着这一组三面镜子里的自己——此刻,他身着一套剪裁良好、几乎没有针线痕迹的普通外出服。
奎西退后一步,两手在皮围裙上抹着,小眼睛审视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眉毛重了点——显得有一点点不自然。”雷恩这才开口,修长的食指指着眉毛。
奎西仰起他那张褐色的小矮鬼脸孔,伸长脖子,闭上一只眼睛,就像肖像画家停下笔站开来,重新估量模特儿的比例尺寸一般:“大概有点问题,大概有点问题,”他吱吱地说着,“左眉的弯度,太——不应该这么下弯。”他抓起系在腰带上的小剪刀,缓慢而细心地修剪雷恩的眉毛,“这样,我想好多了。”
雷恩点点头。奎西再次弄了一手的皮肤色颜料,轻轻地抹上雷恩的下颔……五分钟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