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伸手拍到木偶肩膀上
这一个尖锐化的反攻,完全出于不意;譬如一个平淡的调子,突然跳到了几个高亢的音节,却使霍桑在最初两秒钟内,未免感到愕然。但是,霍桑毕竟不是一个脑力迟钝的人,略一定神。他的回答的句子,已随着他的眼角中的冷笑而有了结构。
他预备冷峭地回答这木偶:“朋友,你要看账吗?好,你跟我走!”
他想这样说而还没有这样说出。
忽而,有一种非常困扰的神气,充满于他的两眼。他仰脸向这木偶,投送了更紧张的一眼,突然他像发疯一样,举起手杖的弯柄,向这木偶的脸上,像一个闪电那样袭击过去。木偶为了要躲避他的手杖,高个子不禁向梯边一闪,就在这木偶身子一闪的瞬间,霍桑收回手杖,提一个冷错,擦过那高个子而像飞一般地抢出一条路来向上就奔,他一口气绝不停滞地直奔到了六层楼上。
在六层楼上,霍桑曾喘息他略停他的步子而凝想了一下;这凝想至多不过费了一秒钟,立刻,他又拖着手杖,一口气重新又奔回三层楼!
原来,霍桑起先以为那个从楼上面奔回来而拦住他去路的,就是先前那个木偶。因为,这人和木偶,身材也一样,头发也一种,所穿的西装,颜色与花纹也一样,骤眼一看,甚至面貌的轮廓,也好像一样,但是眼前仔细一看,他立刻感到,这一个半路退回来的人,在他眼内,却已幻成了一个庞大的问句符号,第一点,这里似乎有些面貌上的差距哩!至少,后者的面色,比前者黑,远不及前者漂亮。第二点,后者的领带,虽然也是红色,但已红得近于紫,这并不是先前所见的领带。第三点,最重要的是后者的左耳上,并没有贴上一片橡皮膏;缺少一个主要的标记,一望而知这是一张假钞票。
总之,当前拦路的这个家伙,和自己所追踪的木偶,霎时也换了一个人。不用说了,这戏法的变出,就在自己踏住衣角,脚步略为停顿而失落去前面的背影的刹那间。——总之,他又上当了!
事情非常明显,那个木偶见自己紧追不舍,心里相当地慌。他一路绕梯上楼,一路是在计划“解脱运动”。料想他在这一座商场而兼旅馆的大厦之中,一定预伏若干党羽;——那些羽党们,有的穿着和他相同的服饰。——以便在各种不同的形势之下,随时予以支援。因之,他一路上楼,一路还在吹哨子,这是他的呼援的信号。
那座“梯形阵地”上的“弹性战略”的真相,原不过如此而已。
事情岂非很明显?
当时,他即看破这个诡计,所以绝不踌躇,立刻放弃那个挡路的家伙,一口气直追上六层楼,但是,即到六层楼上,他又立刻想起:那个可恶的木偶,一定不会抄袭隔夜的旧文章,而让自己一猜就着。他一定是在别一层楼上躲了起来,最可能的地点是三层楼。因为,他所准备“亲自领走”的那幅画,是在三层楼上。
事前,他曾假定:那个可恶的木偶,不想真的“领走”那幅画吧,如果真想“领走”那幅画,料想他在三百四十九号邻近,必然没有临时的巢穴,以便随时相机行事。这样的假定,颇有相当的可能性。
这是霍桑从六层楼上重新地奔回三层楼的理由。
不过,在楼梯上面奔驰的时候,霍桑的假定,还不过是假定而已。可是,一奔到三层楼上,他的假定,立刻竟已成了确定的事实。
在三层楼旅馆部分的甬道里,霍桑的脚尖,还没有站稳,忽有一个重要的“线索”,立刻牵住了他的鼻子。——那是一种非常浓烈的香味,只管在他的假胡子边掠过来。这香味送到他的鼻子边,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说得清楚些,这是即刻他在电梯之前闻到的香味,再说得清楚些,这是那个漂亮木偶身上所留下的气息!
不出所料,那个可恶的东西,竟比自己先一步,到过这条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