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无声地走到停车场的期间,没有任何对话,却只有手牵在一起。广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放不开那只手。
在放倒车座的副驾驶座入睡前,躺在旁边驾驶座的由贵美说了句:“晚安。”广海默默点头,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睡不着,意识却仿佛被遮断,睡魔一眨眼就把他拉进了梦乡。
脸上感觉到黄色的阳光与热度,撑起身体,背部疼痛不已。
把脸转向挡风玻璃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异于睦代的山景。从树叶染红的样子到山壁被挖掘的形状,还有山脊的长度等等,即使肖似,也显然异于自己所知道的六岳。——看到这些,他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应该有什么该去思考的事——心情沉重地想起昨天的事时,广海看见驾驶座的由贵美的睡容。没什么肉的脸颊若是脂粉不施,与其说是白,倒不如说更接近青色的透明,颜色十分不健康。看到她的睡相,广海觉得不可思议。他本以为她不会对广海曝露出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
打开车门,山中清晨的空气僵固紧绷,有朝露的冰冷气味。蜻蜓在停车场上的车辆间穿梭似地四处飞舞,远方传来演奏的声音。
尽管昨天才听到了噩梦般的事实,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早晨,摇滚祭的非日常感依然健在。如果是梦就好了——淡漠的期望持续着,然而心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脑袋比昨晚更要清醒。
广海趿着满是泥泞的运动鞋下了车,横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个人独自眺望树叶正要转红的群山半晌。
“早。”
身后传来尚未清醒的声音,回头一看,由贵美微微睁眼看着这里。眨了几下眼后,眼睛恢复了一贯的光采。广海觉得她应该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人在哪里吧。
早晨的倦怠感不知为何令人欲泣,接着自己浓浓的感伤情怀让广海差点笑出来。“早。”广海也回答。
即使回去看表演,就仿佛中间横亘着一种默契,两人再也没有提起广海父亲和村子的事。两人躺在飞越彩虹舞台后方的大片草皮上,假寐似地听着音乐,度过午后。应该期待万分的李洽德的VJ演奏会在即,两方都没有提起,却已经决定要离开摇滚祭了。他们已经失去全力欢闹到最后的力气了。
已经得回去了。
寡言地坐上车子,是晚上快七点的时候。由贵美输入的汽车导航系统显示抵达时间是三小时后。
没有目的物或印记,寂寥的睦代地图做为目的地显示着。
她邀他一起生活,是真心的吗?
即使明白是甜言蜜语之类的话,仍放在心上的自己令他苦笑。由贵美到底有几分认真?只是为了出一口气,能把母亲可恨的情郎的儿子留在身边多久?
“怎么不丢下就好了?”
自暴自弃地思考的脑袋里,忽然浮现这句话,脱口而出。驾驶座的由贵美瞄了广海一眼。
“什么?”
“什么复仇,还是太异常了。你瞧不起村子,对母亲有着复杂的感情,这我都能理解。——无法原谅自己被囚禁在那里,这我也明白。可是,爱的相反并不是恨,而是漠不关心啊。只要抛弃它不再去意识,就等于是一种复仇了。只要你主动抛弃村子就行了。”
由贵美没有回答。
车子进入漫长的明隧道。从等间隔开启的窗户般洞穴,可以看到山下的树木呈钵状蹲伏着。
“为什么刻意做到那种地步?”
由贵美又不答了。
她脸上浮现暧昧的似笑表情,不断地凝视着扩展在挡风玻璃另一头的夜间黑暗。
抵达睦代时,已经即将十一点了。
车子进入熟悉的土地,同时广海也陷入忧郁。他已经知道,被人看见跟由贵美在一起,问题比他所想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