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全身都在痛。
在聚落前下车,回到家里。美津子一边叨念儿子晚归一边到玄关迎接,一看到广海的脸,便整个哑掉了。挨打的痕迹看在她的眼中也一清二楚,广海只简短地答道:“在摇滚祭受伤了。”他回房倒在床上,有股汗水和泥巴的气味。指尖浮肿。
胃底在作痛。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袭来,广海蜷缩起身子。被打的地方越来越热。
由贵美毅然宣言“你没有错”的声音,还有拼命倾诉“相信我”的声音,以及“这座村子我想要的只有你——一起去东京生活吧”的甜蜜呢喃,掺杂在一起涌上心头。
“达哉——”声音从唇间泄出。
吞没他的湖泊水声在脑中盘旋不去。
不知道梦境哪些是真的梦、连自己是否睡着了都不清楚,一晚过去了。黎明前他醒了好几次,被照亮窗边的窗帘的光给吸引似地仰望天空。
隔天早上美津子把广海叫起来,发现他的手肿了。她对衣服也不换、澡也不洗,倒头就睡的儿子感到气愤,但还是触摸仍闭着眼睛的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她说。
广海被硬是叫起来,换过衣服洗脸时,发现脸颊有擦伤。水沁入伤口作痛,比这更严重的是手臂沉得抬不起来。父亲已经出门了,没碰到面。
——我妈的对象是你父亲。
即使历经湖畔的噩梦,由贵美告诉他的内容,他仍记得一清二楚。
吃了一口早饭的白米饭,结果脸颊发疼,每次咀嚼,都陷入宛如嚼橡皮的感觉。他忍不住吐出来,母亲一脸担忧地看他。
“广海,你是感冒了吗?所以就叫你这时期别去参加什么摇滚祭嘛。”
“——今天学校可以请假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看你的伤,去光广那里请他好好看一下比较好吧?”
广海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返回房间。
十一点左右,市村来找他了。
没有事前连络。母亲告诉他市村来访的事,“他说来探望你。”广海脑袋朦胧地疑惑:“为什么?”想想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现在听到的这个名字实在太过和平了。
与村中的儿时玩伴共度的时间,感觉遥远得再也不可能寻回。经过这几天,还有昨天的事,广海确实跨越了无法回头的界线。与市村和门音什么也没想地参加睦摇祭的那一天,仿佛是别人的遭遇。
“我听说你请假,也早退过来了。”
市村进房间后,一脸紧张地看广海。两人正面对望,市村歪头摸自己的脸颊说:“怎么了?有伤。”
“跌倒了。”广海虚弱地回答。“你干嘛早退过来?”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市村的语气露骨地变得装模作样。广海默默抬眼,市村两颊紧绷。
“我不想被门音知道,所以瞒着她来了。——你跟日马达哉有往来对吧?”
冰冷的心跳在胸口加速。广海视线僵硬地回视市村。
他想起昨晚湖畔的事。
那里应该没有人。他告诉自己。可是心脏激烈地作响,他感到一股全身血液倒流的错觉。
市村很激动。让广海答不出话,似乎令他满足。
“我都知道的。”
卖关子似地停顿了足够的空白后,他瞪住广海。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日马家的浪荡子出入你家,还有你去他家的事,我都发现了。门音好像不晓得,可是你不觉得对不起她吗?你没办法回应她的心意,不能跟她交往,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样,最近你们两个很尴尬,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你怎么能跟日马达哉混在一起?那等于是背叛了门音跟我啊。”
呼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