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斯塔扎克交锋
单膝跪下,不知是被绊的还是愚蠢地妄图逃脱。不管哪个原因,我都没心情欣赏,于是我狠狠勒紧渔线,直勒得他眼球凸出,脸色变暗,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这就好办得多了。我把他死沉的身体搬上工作台,将胶带严实地绑好,他在昏迷中仍在抽搐。一条细细的口涎从他的嘴角流下来,尽管我已经松开了渔线,他的呼吸仍然非常粗重。我低头看着斯塔扎克,他的头被胶带绑在工作台上,不好看的脸上嘴巴半张,我忽然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下场。一袋子能呼吸的肉,等一切停止,什么都剩不下,除了一堆腐烂发臭的垃圾。
斯塔扎克开始咳嗽,痰液从嘴里涌出来。他在胶带下挣扎着,发现这无济于事,又哆嗦着睁开眼睛。他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由太多辅音组成,然后转动他的眼睛直到看见了我。当然他不能透过我的面具看见我的脸,但我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相信他还是认出了我。他几次翕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他转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用一种干涩沙哑的带着中欧口音的声音冷冷地说:“你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我使劲儿想给他一个同样恶狠狠的回答,可没想出来。
“你会明白的,”他用非常刻板粗糙的声音说,“他怎么都会找到你,即使没有我。你逃不掉了。”
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我想听到的、近乎自白的话,说明他的确是不怀好意地一直在跟踪我。可是我只想得起来说:“他是谁?”
他想摇头,忘了自己正被绑在工作台上。摇头不成并没刺激到他。“他们会找到你的,”他重复道,“很快。”他抽搐了一下,好像想挥手,又说:“来吧,杀死我吧,他们会找到你的。”
我低头看他,如此地被我绑着,又如此神色自若地等着我的宰割。我本该对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冰冷的愉悦,可我没有。我除了满腹空虚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就是和站在他家外面时感到的徒劳无助一样的感觉。
我让自己摆脱了那种恐惧感,用胶带封上了斯塔扎克的嘴。他躲闪了一下,不过目光仍然直视前方,脸上毫无表情。
我举起刀,低头俯瞰着眼前纹丝不动的猎物。我仍能听见他那讨厌的湿乎乎的呼吸在鼻孔进出,我想结束这声音,要了他的命,停止他的恶行,把他切成碎块,放进干燥洁净的垃圾袋封严实。静止的块状物将无法再进食和排泄,无法再为害这个本已无序而混乱的人间。
可我下不去手。
我静静地呼唤着黑色羽翼来拍打我,用邪恶而野蛮的微光来照亮我的刀锋,可是一无所获。我的内心面对即将进行的大卸八块的正义行径不为所动,可我曾经那么享受地干了那么多次。我胸中唯一涌动的感觉就是空虚。
我放下刀,转身走出了车库,走进了黑夜。
第二天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床上爬起来去上班,绝望的感觉仍然满满地堵在我胸口,好像一捧荆棘,刺得我生疼。我好似被一层痛苦的薄雾包裹着,痛苦而又没有意义,这让我觉得连吃早饭都是一件很没劲儿的事儿,还有漫长缓慢的开车上班,除了奴性十足的习惯动作以外什么也不是。可我还是做了,让惯性带着我最后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打开电脑,任由另一个灰扑扑的单调的一天开始。
我在斯塔扎克面前折翼而返。我已经不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下班回家的时候,丽塔在门边等我,她神情焦虑。
“我们得确定一下乐队,”她说,“再晚恐怕他们就被预订了。”
“好。”我说。干吗不决定乐队的事儿呢?它和其他的事儿一样有意义。
“我把昨天掉在地上的光盘都捡起来了,”她说,“按价格排了顺序。”
“我今晚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