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在海滨线公路上往南开,沿着托马利湾东岸前进。托马利湾大概有十六英里长,最宽处有十七英里左右,在西岸因弗内斯山的庇护下成为太平洋上的一处避风港。因弗内斯镇就在那儿,从海岸一直延伸到山丘;山上有石灰石的崖壁、牧场和雷耶斯国家海岸。山的这边是马歇尔小村庄,散布着牛奶场、渔场、牡蛎养殖场、船厂,以及海鲜餐馆。四周群山环抱,绿意葱茏,茂密的桉树形成一条防风林带。这是块美丽的土地,充满原始的乡村气息,没有被人类的奇思妙想所破坏——旧金山最后一块遗留的乐土。这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天气。开发商们本来几年前就可以建造起海滨乐园,打造退休之家、仿古村落等,就像他们在酒窖湾做的那样。但这里从早到晚被雾笼罩,一切都染上了阴冷潮湿的灰色。就算难得碰上像今天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海风也是又冷又猛烈。现在,风横扫整个海湾,掀起阵阵白浪,好似一层一层的蕾丝花边。渔船在上面剧烈颠簸,仿佛玩具船一样。有时风几乎能推动车子顺风挪动。我想,此刻在外海也许正有一场风暴。
我并不在乎恶劣的天气;我到托马利湾后开始郊游,参观雷耶斯国家海岸上的灯塔,在尼克海湾餐馆吃烤牡蛎。坏天气一定也没有影响克雷恩。它不会影响这儿的居民,也不会影响其他地区搬来的人。除非哪天某个开发商冒险来这儿开发,打着发展这个地区的旗号建造工厂,大肆圈钱,那才是托马利湾毁灭的开始。
这些愤世嫉俗的想法是由于埃伯哈特的失踪,以及与安吉洛·贝托鲁奇诡异的会面造成的。阴暗而抑郁。太阳不应该出来,灰蒙蒙的雾才与我的心情相衬。
过了尼克海湾餐馆后我开始寻找贝托鲁奇提到的半岛。开了大约一英里后它出现在眼前:一片长二百码左右的弓形大草坪,上面有橡树林,一直绵延到海湾。从海滨线公路下来的一条尘土飞扬的路在此蜿蜒而上直到顶点,而后消失在半岛的另一侧。
不远处,在公路的内陆一侧建有许多大农场。我开到那边。这条道路两边种着桉树,与县公路两侧的农场相连。一根门柱上挂着标志:科尔达牧场——三叶草品牌基地。我转入一条林荫道,来到一幢古老的山形墙尖顶屋前,那里环绕着亮粉色的番杏科花朵。一群猎狗奔向我的车,不过它们摇着尾巴,快乐地吠叫着欢迎我的到来。其中一只跳起来,在我出车门时想要舔我的脸,这时一位女士的声音严厉地响起来:“狄更斯!下来,你!下来!”她边喊边穿过前门朝我走来。那条狗听从了她的命令,让我走了过去。
她大约五十五岁,面容很和善——科尔达太太,她自我介绍道。我出示了证件,告诉她我来这儿的目的。然后我问她是否认识哈蒙·克雷恩。
“不认识,很抱歉,”她说,“我丈夫和我都来自帕塔鲁马。我们一九六三年买下了这个农场。”
“你知不知道那座半岛上曾有幢小木屋?”
“是的,但现在没有了。之前拥有这片地的那家牡蛎公司也不在了。”
“你介不介意我四处看看?”
“为什么?”
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我是神秘主义者,站在三十五年前哈蒙·克雷恩居住过的同一片土地上,我一定能感受到某种心灵的相通。可惜我不是。该死的,我只是个管闲事的人。不过这让我有事可干,所以现在我站在这儿了。
“你介意吗,科尔达太太?”
“唔,我不知道,”她说,“那天晚上的地震使地上裂了好多条缝,很危险。”
“我会小心的。”
她在考虑,我知道她现在大概和多数人的想法一样:万一他跌进某条缝里骨折了怎么办?万一他起诉我们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她又说了一遍,“你最好问问我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