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香妈妈,大概知道所有情况了吧。对我总是很温柔,就连演唱会也带我一起去的芹香妈妈缓缓看向我。
“对不起,安,你今天可以回去了吗?”
声音很冰冷。
我认识的大人都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好。”我回答的声音喀喀颤抖。平常被父母或老师警告、责骂,与现在这情况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我被芹香的妈妈讨厌了。
我拉着包包起身,只想早一步离开这个家。明明没有坐太久,我的脚却麻掉了,每走一步就刺痛一次。
平常总会送我到玄关的芹香和芹香妈妈都没有跟着我。
我连忙穿上鞋子准备离开,看到玄关的鞋柜上摆着装了玫瑰花瓣的黑色透明玻璃小皿,与红色花瓣的组合相当时髦。芹香家从玄关到她的房间全都是玫瑰香味。我一想到自己或许再没有机会来这里,就觉得害怕、悲伤、身体动不了。
我只想快点躲到某个地方。
关上玄关大门,外头还是盛夏日头正艳的中午,晒成黄色的土壤像沙漠的沙子一样干涸、扩散到四处,我找不到任何能够稍微遮阳的地方。
直到踩着脚踏车准备离开时,我才觉得“好卑鄙”。具体来说哪里卑鄙我也不知道。但是,太过分了。用那种方式告诉大人,太狡猾了。
妈妈、妈妈、妈妈。
平常最讨厌,前阵子旅行时才刚吵架,我却很想见妈妈。想见她,从她那儿得到安慰,我希望妈妈和芹香的妈妈吵一架。
妈妈,救我。我以快要窒息的心情想着。
我明明认为我们彼此无法互相了解,为什么要呼叫妈妈,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没有能够去的地方。
呼唤妈妈,寻求救赎,却不想回家实际和妈妈面对面,于是我去了图书馆。假如遇到幸、塚田或其他熟面孔该怎么办?直到过了傍晚,我才想到这点,一旦有了这种想法,离开图书馆回家的路就变得很恐怖。我无法出去。
就连平常总是平心静气翻阅的《临床少女》摄影集也提不起劲看,甚至无法前往北原书店。
我这才知道打击太大时,人会哭不出来。我想责备幸,但是在环绕着我的低潮中,愤怒的情绪优先顺序排在很后面。我满心都是“我到底该怎么办”的后悔情绪。
我或许太小看幸和芹香了。小看到无法转园的余地。
这就是小看她们的报应。
我胆怯地离开图书馆后,慢慢地牵着脚踏车走在河岸边。夏季白天的时间很长,与春天不同,暮色迟迟不来,无法隐藏我的身影。
回了家之后,我大概也不会像芹香那样,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妈妈。
我好想见见某个人,却谁也不能见。不能说。
望着夕阳微微染红的河川,我所认为的“无法对任何人说”的谎言一下子就破灭。有件事,打从逃出芹香家到现在,我一直很想做。
按下手机号码。通话声响了三声后,有人说:‘喂?’对方的声音还是一样生硬悠哉。我放倒脚踏车,手里紧握着手机,身心全交给了眼眶唰地挤出来的泪水。
“德川……”
呜咽的同时,我压低声音喊他的名字。
令人屏息的沉默告诉了我德川的惊讶。他困惑,不晓得该发出什么声音才好。
‘小林……?’
声音有些战战兢兢。好久没听到他叫我“你”或“喂”之外的称呼了。听到对等的声音那瞬间,我松了口气,哇地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