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游
说完,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是公务员小区的管片派出所副所长黄桥伟打来的,声音有些急促:“李支队,你是不是在我们这片办案子?有件棘手的事,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怕李观澜推辞,又加上一句,“离你现在的位置大概有五分钟的车程,一脚油门就到。”
李观澜和黄桥伟打过几次交道,对他印象还不错,听出黄桥伟的语气很急,说:“没问题,我这就过去,你在什么地方?”
黄桥伟说:“白鹭湖畔,靠白桦林的这一侧。”
车子离湖畔还有几十米远,李观澜就倒吸一口凉气,明白了黄桥伟为什么语气那样惶急。在混浊的湖水边,郁郁的桦树下,大批的白鹭倒地死去,雪白的羽毛与青青碧草交相呼应,衬托出令人绝望的惨淡和凄清。
那些死去的白鹭横七竖八地倒卧着,身体僵直而坚硬,两只鸟足蜷曲着,似乎对这个喧嚣又残忍的世界充满了恐惧。它们的眼睛不肯闭上,混浊的白色眼膜湿润而黏腻,不知是沾着露水还是曾经在死前哀哀地哭泣。黑色的瞳仁望向虚空的远方,提醒冷漠的人们,它们也曾是一条条美丽而鲜活的生命,在这个利欲熏心、弱肉强食、相互争抢资源的拥挤世界上,也曾有属于它们的一部分空间。
白鹭湖边已经站满了围观的市民,里三层外三层,都面带恐惧和猜疑,交互窃窃私语,猜测着白鹭骤然间成批死去的原因。有的认为可能是大地震的前兆,有的说一定是白鹭湖里被人下了毒,也有人脸色惨白,心事重重,颤抖的嘴唇在含糊不清地念叨什么。
焦头烂额的黄桥伟见李观澜走过来,像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说:“李支队,我是没辙了,你快帮我看看,这些大鸟咋死了这么多,找不出死因,市民们胡乱猜,对社会稳定是个隐患。”
李观澜一时间也无法作出判断,说:“只要不是急性的禽类传染病,就不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他回头让一名刑警通知苏采萱立刻赶过来,继续对黄桥伟说,“这些白鹭是今天同时死的吗?”
黄桥伟擦擦汗说:“我刚才了解过,近两个月陆陆续续地有白鹭猝死,有市民在湖边发现过白鹭的尸体,不过也没引起注意。像今天这样大批地死去,以前从来没有过。”
李观澜担心有疫情传播的潜在危险,命令现场的警员们把围观群众疏散到十米外,警员也在离白鹭尸体较远的地方守着。
苏采萱接到通知后火速赶至现场,见到白鹭成批死去的惨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问与她同来的马德中:“你有什么看法?”
马德中年纪虽轻,遇事却很能保持沉着冷静,说:“最怕是禽流感爆发。这些白鹭符合禽流感载体的大多数特征——水生鸟类,与人类饲养的家禽有近距离接触,种群密度很高,这些都是危险因素。不过国内至今为止并没有野生鸟类爆发禽流感的记录,所以这个可能性很小。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应马上对白鹭的尸体进行取样检验。”
苏采萱说:“我们随身携带的工具和药物都有限,不过事不宜迟,只能在现场作初步检查,万一发现异常,可以立即通知动植物检疫所,避免疫情扩散。”
两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穿上防止酸碱渗透的防护服,戴上防毒面具,进入隔离现场。
两人从地上挑选出两只僵硬程度较浅的白鹭作为样本,取出解剖刀,刮去其腹部的翎羽和绒毛,然后小心翼翼地剖开其皮肤。
数十只白鹭在半空中盘旋、鸣叫,为同类的死去而哀伤不已。
苏采萱仔细检视白鹭的内脏,一颗悬着的心略放下,说:“未见到禽流感的特征。气管内无充血、出血,无干酪样渗出物,无混浊的心包液,胰脏未见肿大。可以初步排除禽流感。”由于戴着面具,声音非常沉闷,要大声喊叫才能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