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香港大学成立于1910年,九十多年前举行奠基礼的“陆佑堂”在每年的精心维修下宛如新建。这个被确认为古迹的建筑物旁边的露天茶座是石勒无法忘记的地方。
有一段时间,石勒为了自救,一次次地在这里把找到的线索和疑点交给愿意帮助他的她。
章子盈告诉他,“你要找出真相,就不要理睬辱骂,不要相信任何看法,忘记被中止职务的难堪记忆,抛开所有感情上烦恼。因为,这些环境因素只会困扰你的判断力,蒙蔽你的眼睛。你应该集中精神研究事实,研究证据,所有的真相一定隐藏在证据中。”
从谋杀陷阱里脱身后,石勒从这个几乎灭顶的灾难里汲取了宝贵的教训:没有人承受得了没有做过的指控,只有没有偏见的客观才能察觉事实的真相。
在碧绿叶子衬托下,火红的吊钟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风姿优雅,旁边的那棵巨大海棠花开得更加灿烂。饱经沧桑之后,石勒来到四十二岁,才懂得欣赏海棠之美。他记得那一次,也是坐在这里——嗯,也是现在的这种天气和这个季节。人生奇妙的地方就是这样,如果你跟某一个人有缘份,命运就常常安排你在某一段时间跟她见面——在这个上天安排的难得机会里,他像现在一样在这里等她时,目光从吊钟花移到这棵正处茂盛年华的海棠上。突然间,他发现海棠为什么会受诗人墨客咏颂的原因了。原来海棠叶子颜色斑驳柔弱,细巧嫣红的花朵旖旎泫然,配在半透明状的绯红梗枝上,真的像风姿绰约、明眸慧黠的女性一样,顾盼之间,春意盎然,惹人怜惜。现在,就像那一天一样,眼前这棵海棠仍然叫他神恍目眩、浮想联翩。
“史提芬,”
章子盈的笑脸取替了海棠,她在他前面坐下来。“让你久等了。”
“不,我也刚到。”
石勒望着那副小巧的鼻子和雪亮牙齿说,把放在台面上的录音机推过去。“这是他昨天打来的电话。”
“我跟市民一样天天守住收音机,等着听疯子打电话上汪皇帝的‘香港心声’这场戏。”
她把耳塞放进耳朵,说道。“今天上午。汪孝尔应该知道自己撞进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手中了。现在的电台新闻像捡到宝藏一样,每隔三十分钟就报道一次疯子的杀人预告。相信再经中午和傍晚的电视新闻渲染,加上明天那些唯恐香港不乱的报章一窝蜂煽情,杀人预告会令人人自危,香港变成危城,看来,群众性恐慌在所难免了。”
章子盈非常勉强地笑了笑,把石勒递给她的耳塞放进耳朵,一边说道。“疯子利用泛道德潮流制造恐慌,媒体利用民主和言论自由名目出卖社会利益谋取个人名利,结果就是这样,谁能上报、上电台、上电视,谁就可以颐使气指,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
石勒知道她在提醒自己,明天面对的是无法估计的压力。他脸部一阵抽搐,眯起眼睛看她全心全意聆听录音的样子。
看着侍应送来她要的饮品,石勒说,“我们窃听汪孝尔的电话,疯子打电话上电台的时候,节目助手告诉他要回答三个问题的条件。这家伙一口答应,看来不是事前串通。”
章子盈重复再听了一次录音,才摘下耳塞闭目想了一会,再打量石勒的憔悴脸孔,说道:“目的不同但相互利用。我想不必我多说,你知道面对的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她迷惘地摇摇头,“他知识渊博,在跟你的对话里引用了哲学、社会学、文学和很少人知道的历史知识,早上又引用哲学上的罗素悖论教训汪孝尔。”
石勒彻底佩服,“你怎么知道?”
“我是鉴证心理学家,一个好的鉴证心理学家就像好的大学教授和好的作家一样,什么都要懂一点。不过,我相信他不是大学教授,也不是作家,因为香港的大学教授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