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物如此。一百个客人中没有一人关心舞台上她的表演。有人打呵欠抽烟,有人因觉无趣而睡着了——恐怕当天晚上,被她的演技感动,全心沉醉于舞台上的只有我和宵子两人而已。她由此望见了自己的一生,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过去早巳褪色的遗物而已。——她的眼底也映现出百张脸容是往日遥远的遗迹。当她感到自己自由奔放四十五的生涯,就如同这一百张垃圾不值的面容一般破碎了,她不得不承认败北的事实。她的人生不适合观众府上演出的戏剧一样快乐结局。正好,她的舞剧‘我的一生’也欲以悲剧落幕。她把当时她的心情以往日无法比拟的优越演技做了最完美的表现。为什么?因为她已承认失败,意欲以死了却人生了。”
“有关自杀方法,她使用的是仅装入一发子弹的手枪,是如何在舞台上发射两枪的?”
“道理很简单。在观众席间发现的子弹并非当天她在舞台上射穿玻璃门的那一发,而是戏剧上演前预先装好的。当晚,她隐藏玩具枪于身上就登台了。打算如果观众席上的戏剧是快乐结局的话,就以真枪射击玻璃门扉,玩具枪留着让最后上场的仅见身影的男人使用。万一不得不承认败北的话,就扣下玩具枪的扳机射玻璃门扉,然后,将玩具枪与剧本一同丢入暖炉烧毁,使仅见身影的男人拾起真枪射杀她。当然,她选择了后者。”
“可是,她为何选择这么烦琐的自杀方法?”
“她一定不愿惹他人知道自己因失败而自杀吧!如果故布他杀的疑阵,那么当天所有台下的观众皆会成为嫌疑犯。或许这是她对席间百人,也就意味自己的人生的复仇吧!”
“最后登场射击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至今为止仍不知……而且这号人物是完全不清楚前因后果,只是她利用为自杀的工具,他与此事件并无牵连。”
军平眼睛盯着观众席。不知何时清扫人员已走光,在完全冷却的空气和只剩残灯的微暗中,空椅子张张重叠并排着。不久前,仍是热闹喧哗的剧场也落幕了,留下的只是一片虚空、宽阔的感觉。
那一晚,台上唯一女演员所看到的并非一百个观众的容貌,而是与此刻一样的空白吧?
“刚才你说看到照片才注意到。究竟是指何事?”
加纳刑警突然想起问道。
“很偶然看到某个女孩的半身照。当我看着她的脸时,觉得似乎她也正盯着我看。当时才突然悟出。当天晚上青井兰子的视线不正是有此错觉?——她身在舞台,但并非以女演员的身分被观众欣赏,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身分,观赏已变成舞台的观众席了吧!”
军平沉静说完这番话,最后再一次缓缓环视整个剧场一圈。
如果幕落,席散,空无一人是剧场的本来面目,那么女演员的一生不就是一个剧场?
空无一人,空无一物的剧场——
军平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