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忽然间我听到:“这太说不过去了吧?”我以为我在无意识中把话给说出口了,连忙抬头,可是声音不是我发出的,而是站起来直盯着坂下教授的雄大说的。
我吃惊,哑然。直到这一刻以前,雄大对教授来说,应该只是众多的学生之一。雄大不是不认真的学生,但他因为把考医学系摆在第一位,所以从来没有认真投入正课的研究内容。不论是好是坏,雄大都没能引起教授的注意。
“雄大。”声音来到喉边,实际上我却没有勇气叫他。坂下教授发现那句话是针对他,讶异地蹙起眉头:
“什么东西说不过去?”
“老师警告迟到的方式。圾下老师昨天晚上特地打电话给二木同学,为迟到的事骂了她将近一个小时对吧?相较之下,老师刚才对矢岛同学的提醒会不会太轻了点?”
矢岛她们在教室门口停步看向这里。坂下老师的脸一眨眼涨得通红。他神色凌厉地瞥了我一眼。
“听说老师把教师和学生的关系比喻为契约,那么这个契约应该要对在场的每一个学生平等发挥效力才对吧?……虽然我不知道骂学生算是偏心,还是不骂学生才算偏心。”
雄大的语气宛如陈违自明之理般头头是道,顺理成章。
成为学生瞩目焦点的教授不悦地撇下一句“够了”,然后顺便似地说:“矢岛同学,等下到教师室来一下。”
教授离开以后,矢岛和其他学生走过来我这里。矢岛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而是担心地问我:“刚才羽根木说的是真的吗?”我微微点头。“老师怎么那样啊?真过分。”有人说。
“什么跟什么,那等于是二木代表我们挨老师骂了不是吗?只有二木一个人被骂,太可怜了。”
我处在一股奇妙的浮游感中,回应着这些声音:我没事,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啊,真讨厌,我也得去挨顿骂了。”矢岛喃喃道,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是真的迟到得太夸张了啦。”
我听到一个男同学说:“你好敢哟。”这时雄大也没说什么,只是偏着头说:“会吗?”他对老师的指正,并不是出于任何心机或目的。他以惊人的坦荡,活在洁癖的世界里。
“刚才谢谢你。”
离开教室后我说,雄大淡淡地微笑。他似乎连自己夸张地回护了我的自觉都没有。他只说:“因为我觉得老师那样太说不过去了。”
虽然雄大跟我同年,我却觉得他像个弟弟。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人说他形容我“像自己的妹妹”,感到意外极了。或许我们对彼此的看法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