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灵魂(一)
房间里都是间接照明。在她独立、拥有自己的住处时,什么东西都能照她自己的兴趣去处理,让她高兴得不得了。从选窗帘到选壁纸都令她全心投入。
恩客买给她的达利石版画挂在正面的墙壁上。梅喜代很喜欢达利、马格利特等人的超现实主义画风,因为那会让她回想起梦中曾经出现过的怀念景色。说是怀念,其实应该是在自己心中某处毁坏的记忆。在达利出生前一年,他年幼的哥哥萨尔瓦多·达利便死亡了。于是,双亲将哥哥的名字沿用至达利身上,并对他疼爱有加。他从生下来,就被迫背负着别人的灵魂、被迫自我否定。看了达利的作品,梅喜代就能深切地感受到他对表现自我的渴望和痛苦。梅喜代自己也是在自我存在被人忽视、被迫灌输别的人格的状况下长大的。为了从这个痛苦中逃脱,她非得一辈子持续肯定自己不可。拿达利和自己比较,实在是太僭越了,所以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喜欢这位艺术家的理由,不过梅喜代总觉得达利投身于创作那种充满爱自己的能量,和自己跳入这个世界中倾尽全力展现自我的能量,有某些部分是相通的。
“是西式的房间耶。这是恩客买给你的吗?”
“嗯,是的。”
“所以我才会拼命把你的拙作拉到至少可以阅读的程度来啊。要是直接把那种作品公诸于世,丢脸的人是我。但是啊,你就别再写恋爱小说了吧。实在是老套得无药可救,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不懂女人的男人之笔。我的丈夫竟然写出那样子的女人,真是丢脸到家了。”
“现在他们夫妻出国旅游了。听说是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
“你不会吃醋吗?”
“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被他老婆知道了,所以他要挽回夫妻间的关系。要是家庭起了纷争也不太好,他们能和好才是最重要的。”梅喜代的恩客是某个著名酿酒厂的老板,最近家里因为梅喜代的关系而闹得鸡飞狗跳。大约一个月前,有人匿名寄了剃刀来给她。从此之后,对方就很难在经济上响应梅喜代的要求。梅喜代开始在想:时候大概到了吧。当然,援助梅喜代的人还有好几个。由于工作的时候,经常需要高价的和服与和服腰带,这并不是光靠一个恩客就能混下去的世界。
“原来如此啊。还有其他男人跟在你身后这一点,倒是让我有点吃醋呢。”
“没有那些人的话,我就没办法工作了。比起那些恩客,对我来说佐岛先生是更特别的,您不也很清楚嘛?我不跟特别的人收钱,这就是证据啰。”梅喜代用十足的撒娇口吻说道。“特别”这个字眼似乎让佐岛心情大好。
“也对。抱歉喔,我太幼稚了。对了,你今天要依照约定,穿洋装给我看喔。”佐岛的眼中闪烁着光芒,这么说道。
喔,对了。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和佐岛做了这个约定。虽然她已有心理准备,不过一想到要卸下花街华丽的武装以真面目示人,还是让她有点紧张。
“我现在就去换衣服。你就先在这里看看电视,打发时间吧。”
梅喜代走进寝室脱下和服,换上了一件暗红色的洋装。卸了一次妆之后,她扑上淡淡的粉,擦上和衣服同色的口红,再戴上珊瑚耳环。她放下了盘起的头发,用梳子梳理。当她现身在客厅里的时候,佐岛正在看电视。新闻报导着席拉克当上了总统之后,法国便开始强化核子开发。一注意到梅喜代,佐岛便关上电视盯着她看。佐岛看着她的视线认真得恐怖。梅喜代感到不安,害怕他会看穿自己。现在就这么暴露出自己,是不是太早了呢?她这么一想之后,心情便开始动摇了。
“简直判若两人。就算在街上遇到,我大概也认不出你来吧。”佐岛满足地笑了。
梅喜代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向他回送一抹微笑。
“会不会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