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不够刺激
现在他该开始行动了吧?不。
他先拖着怠惰的步子,走入另外一株树下站立下来。那株树,有着较密的树叶可以躲雨。过去,他从不曾在这种黑色时间以内,逛过公园,当前这片深绿,能使他的脑子,获得一种美丽的宁静,他有点留恋。而主要的是,他还想稍微等一等。无论如何,像他这样的工作——接收,总以避免参观者的耳目为是。
于是他再吸掉一支烟,又消耗了十多分钟。
好,来吧,舒散归舒散,为生活,工作是不可放弃的。
他走近围墙,设法敲掉了砌在墙脊上的—些碎破玻璃,以免衣服被钩破。这个动作,由于不小心而发出了一点声响,但是不要紧,他以最敏捷的姿态越过了那道墙,转瞬他已隐入于墙内的最黑暗处。
小洋楼的后方,与围墙之间的距离,只隔一条狭巷,从左右两侧,都可以兜绕到前方。为了保持一个绅士应有的风度起见,他想,这深夜的造访,他该走前门。但是,在主人走出以后,或许有人会从里边加上了闩,这有点麻烦。走后门吧,后门近在跬步之间,当然格外便利。不过他的目的原在二层楼,与其进了屋子,仍旧要上楼,经济办法,那不如直接登楼。
好,就是这么办。
他向暗中凝视,墙上有道方形的排水管,和阳台的距离,不到二尺远,真是一道理想的梯子。
雨又加大了。肩部已经湿淋淋,为躲雨,行动需要快一点。
他把帽子推起些,走近墙下,双手攀住那个排水管,一脚踏上墙根的勒牌,手脚同时用力,身子向上一耸,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他的双脚已经支持在排水管的一个接缝上。再一步他已攀住通阳台下的一根排水支管,升起身子把脚踏在阳台的边缘。第四步,他却轻轻跨过了阳台的栏杆。
上楼梯,至少该跨十个梯级吧?而现在,他只跨了四级半,太简便了。不过攀缘之际,他的鞋尖曾触动过墙壁上的藤蔓,又发出了些响声,他却并不介意。
现在他已安然站在阳台上。
百叶窗是紧闭的。他明知窗里边的这一间,绝不会有人,但仍侧着脸,凝神听一听,小心点总不会错。
于是,他取出了他的职业上的工具,施用外科小手术,先把那两扇百叶长窗轻轻撬开。然后,他再掏出另一器具,划破了里面玻璃窗上的一块玻璃之一角,他从破洞内伸手进去摸到了直闩的柄而把它旋动,他再从破洞里小心地缩回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玻璃长窗。
他像一位深夜回府的主人,低吹口哨,悠然踏进了自己的公馆。
屋子里当然是漆黑的,但是不碍,公园路上最近的一支路灯杆,一片扇子形的灰黄的光,正斜射上这个屋子左壁的一道窗口,窗以外,夜的纤维与雨的线条,交织成了一口网,雨网中漏进微光,可以看出这间屋子,是一间精致的卧室,家具都是簇新的流线型。
这里一切布置,使他极感满意。
现在,他如果需要,他尽可以挑选一只铺有锦垫的舒适的椅子,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但是,他并不,最要紧的一件事,他急于掏出一方手帕,拂拭着衣帽上的雨渍。他爱好体面,很注重修饰。他有一种哲学,认为这个世界上要做一个能够适应时势的新型的贼,必须先把外观装潢得极体面;虽然每一个体面朋友未必都是贼,可是每个上等贼,的确都是体面的。人类具有—种共同的目疾,垃圾、污垢,都可以用美观的东西遮盖起来的!
也正为此,鲁平虽在深夜外出,干着这样卑鄙的工作,照旧,他的衣饰还是很漂亮。
他的那套西装线条笔挺,衬衫如同打过蜡,领带,当然是鲜明的红色,说句笑话,唯一的缺点,只缺少衣襟边的一朵康乃馨。
拂拭过雨渍以后,他再戴上帽子,把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