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说话之顷,他随手掩上门,就在门边矗立着。
“阿达,你的话是什么意思?”缪小姐在椅子里仰起脸来,畏畏怯怯地问。
“我说,假使没有人来帮助你,你一定没有方法抵抗人家的欺侮。”阿达这样回答。
“你知道我的事吗?”缪小姐的眼光,像她的声音一样,充满着狐疑。
“我不很清楚。”
“你说你能够帮助我?”她虽恍恍惚惚这样问,但语气之中,自然的充满着不信任。
“也许这样。只要你肯把全部的事情,清楚地告诉我。”阿达说:“我即刻把太太送到了张公馆,他关照我在五点以后,再放车子去接。所以,眼前却是一个最好的谈话机会。”
缪小姐暂时不语。她把眼光滞留在这汽车夫的脸上,似乎在考虑这个人的说话的真实性。当这简短的对白进行之际,主仆双方无形打破了阶级观念,而处于朋友互商的地位。依着缪小姐的心理,她当然无法完全相信一个汽车夫,竟会代她解决那种完全无法解决的困难。但是,一个人既已跌入黑暗的深渊,偶然看见一点星光,也会把它当作一座灯塔。况且她想,事情的局势,原已达于恶劣的顶点,即使再进一步,也未必更会增加恶劣的程度。在横字当头的心理之下,她终于踌躇了一会而把游泳场内所遭遇到的事情,绝不隐藏地说出来。
一方继续地说,一方静静地听。阿达偶然也插进一二个问句,缪小姐都照实回答。
“你看这事情怎么办?”缪小姐在说完了她的心事以后,把忧郁而恍惚的眼光,凝注到这汽车夫的脸上,只见他的眉毛渐渐紧皱;他的头颅不住在摇。这分明表示事情非常棘手。她的眉毛不由得不随着阿达的眉毛而紧皱。她担心阿达会这样说:“这样大讨厌的事,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不料阿达并不如此回答,他只是坚决地说:“我想,这件事,只有一个人太可疑。”
“谁?”
“你的那位令亲,——余先生!”
“你说余恢?他,不!——你别乱猜,他决不会……”
“事情明显得很!”阿达不顾对方的抗议,只顾坚持着意见。
“那一定不会。”缪小姐的脑内,浮漾着那个蓝色水波边上的影子。她自己曾一度对这影子闪出过一些恍惚的暗雾;但她不愿意有旁人怀疑她的旧日的伴侣。——这是女人的心理。
“我们不妨把事情分析一下。——”阿达阻止对方的话。他问:“那天你原想到大华去看电影,而他,——那位余先生,他是专程要到游泳池去的。是不是这样?”
这边点点头。
“这就是不对哪!他既然要到游泳池去,怎么会在电影院中遇见你?”
“不!我们是在大华门口遇见的。”这边把澄明的眼光做梦似地望着远处,她似乎在回想当时遇见余恢的情形。
那边自管自又说:“这里有许多事情都不可解释。他曾告诉你:游泳场中有个特别节目,但事实上却没有。他又向你说:他在那里等候一个朋友,而事实上却又并没有朋友来。最可怪的,他还特地带着女式的游泳衣。从种种方面看来,都说明他是布置了圈套,等你去上当。——而且,这圈套看来是有预定计划的。”
“这,——这一定不会,不可能!”她抢着说:“你别忘了,我们在大华门口遇见,完全是件偶然的事。——况且跟他到游泳池去,那也是我自己提议的。”
“嘿!世间正有许多预设的陷阱,专等自愿跳下的人去跳下。可惜,小姐,你不知道!”阿达心里冷笑,他口头上当然不会这样说。他听对方自言自语似地说:“他,怎么能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预先设下圈套来陷害我呢?”
“难道他不能在大华门口专程等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