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位是阿伯内西警督。”
阿伯内西在打量那块墓石,它的主人是一位名叫科斯莫·梅里曼的教师。
“他们让你干这活儿?”他问道,终于转过来望着林兹的双眼。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阻止过。”
“雷布思警督跟我提起过您种花的事。”
“大家推测我是逝者的亲属。”
“但您不是,对吧?”
“从广义上来说,我们都是人,阿伯内西警督。”
“那么说您是基督教徒?”
“是的。”
“从出生就是?”
林兹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鼻子。“您想问基督教徒是否有可能做出弗朗什镇那样的暴行?也许这样说对我不利,但我仍然认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一点我曾向雷布思警督解释过。”
雷布思点头:“我们谈过一两次。”
“您要知道,宗教信仰并不能防止人类作恶。比如在波斯尼亚,有大量的天主教徒参与了斗殴,当然也有大量善良的穆斯林。‘善良’是指他们是虔诚的教徒。但他们相信他们的信仰赋予他们杀人的权利。”
波斯尼亚。雷布思眼前闪现出坎迪斯的样子,她从恐惧中逃脱,结果却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以及更深的陷阱。
林兹把大大的白手帕塞进宽松的棕色灯芯绒裤口袋里。他穿着绿色的橡胶套鞋,绿色的羊毛套衫,斜纹软呢外套。这一身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园丁,已完全融入了环境,怪不得他在墓园里毫不引人注意。雷布思不知道做到这一点需要花多少努力,也不知道他对于这种隐形的技巧掌握到了何种地步。
“您看起来没什么耐心,阿伯内西警督。您对理论不太有兴趣,我说得对不对?”
“这我可不知道,先生。”
“这样说的话,您知道的一定不太多。雷布思警督会听我说话;更重要的是,他表现出他对此感兴趣。他是不是真的感兴趣,这一点我无法判断,但是他的表演——如果那是表演的话是典范性的。”林兹说话总是这个样子,好像排练过自己的每一句话,“上次他来我家时,我们谈到了人性的二元性。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阿伯内西警督?”
阿伯内西铁青着脸:“没有,先生。”
林兹耸耸肩。针对这位伦敦来客的评语已是铁板钉钉了。“警督,暴行乃是多数人共同意志的结果。”他循循善诱,好像又成为当年的那个教授,“因为有时人们仅仅出于对成为局外人的恐惧,就会屈服于邪恶。”
阿伯内西抽了抽鼻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您在为战争犯寻找借口,先生。我觉得听起来您像是有过亲身经历。”
“如果我不是宇航员,就无法想象火星是什么样子了吗?”他转向雷布思,微微一笑。
“呵呵,也许我的思维太单纯了吧,先生。”阿伯内西说,“我觉得有点冷,不如我们回车里去继续谈,如何?”
林兹把几件小工具收进一只帆布包里。雷布思向四周打量着,看到远处的石碑之间有个身影在晃动。有个人弓着身子躲在那里。他认出了那张一闪而过的面孔。
“怎么了?”阿伯内西问。
雷布思摇摇头:“没什么。”
三人默默地走回到萨博车边。雷布思为林兹打开后排车门。令他意外的是,阿伯内西也坐进了后座。雷布思坐到驾驶座上,感觉自己的脚指头渐渐暖和了起来。阿伯内西把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转身面向林兹。
“是这样的,林兹先生,我在这里的工作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收集任何有关最近这次曝光的所谓老纳粹的信息。这种指控是非常严重的,我想您能理解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责任进行调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