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想再见他一面。他想看看他身上没有血迹、没有忍受着疼痛时的样子;想看到一个完整健全的他。
想看看他。
但是丹尼·辛普森不在,他的母亲也不在。他们家隔壁一个没戴上面那排假牙的女人出来向他解释了情况。
这一情况把雷布思引到了医院。在一间狭小阴暗、不易发现的病房中,丹尼·辛普森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大汗淋漓,仿佛刚踢完全场足球。他昏睡着。他的母亲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腕。一名护士向雷布思解释说,现在对丹尼而言最好的选择是找家护理院,如果他们能要到床位的话。
“出了什麽事?”
“我们认为是感染了。当你的抵抗力降到零时……这个世界就充满危险。”她耸耸肩,好像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了一样。丹尼的母亲看到了他们在谈话。也许她以为雷布思是个医生。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站住,等着他开口。
“我是来看丹尼的。”他说。
“嗯?”
“那天晚上……他出意外的那天晚上,是我把他送到这儿来的。我只是想问问他现在怎麽样了?”
“你自己看吧。”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雷布思想到,从这里走出去五分锺就能到萨米的病房。他原以为她的情况独一无二。因为她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现在,他看见就在离萨米的病床不远的地方,有别的家长在哭泣,在握着他们的孩子的手,追问着原因。
“我真的很遗憾。”他说,“我希望……”
“我也是。”那个女人说,“你知道吗,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个坏孩子。会瞎胡闹,但真的不坏。他的问题在于,他总是对新鲜的东西、能让他摆脱无聊的东西充满兴趣。我们都知道这会产生什麽后果。”
雷布思点点头,忽然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想听丹尼·辛普森的人生故事。眼下他手上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他扶着她的手臂。
“嗯,”他说,“我很抱歉,但我得走了。”
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蹒跚地走回儿子的床边。雷布思想要诅咒丹尼·辛普森,因为他可能把病毒传染给了他。他现在才意识到,如果他们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丹尼家门口相遇,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定会走到这一步,甚至雷布思可能会更进一步。
他想要诅咒他……但是他不能。诅咒他就跟诅咒上帝一样徒劳无功。浪费时间,浪费力气。因此,他转而走到萨米的病房,发现房间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了。其他病人不见了,护士不在,罗娜也不在。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一种他以前没有注意到过的味道。滑石粉。他坐下来,把她的双手包在手中。
“你怎麽样,萨米?我老想着要带几张绿洲乐队的唱片过来,也许他们的歌能让你回来。你妈坐在这儿整天听古典音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甚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那玩意儿。有很多事我们从来也没机会聊一聊。”
他看到了什麽,急忙站起来确认。她的眼皮在动。
“萨米?萨米?”他还从没见她动过呢。他按下床边的呼叫按钮,等着护士过来。然后又按了一次。
“快啊,快啊。”
眼皮疾速地颤抖……然后停下来了。
“萨米!”
门开了,护士走进来。
“怎麽了?”
雷布思:“我好像看到……她在动。”
“在动?”
“只是眼睛动了,好像她想要睁开眼睛那样。”
“我去叫个医生来。”
“快啊,萨米,再试试。醒醒啊,宝贝。”他拍着她的手腕,然后是脸颊。
医生过来了,正是萨米入院那天被雷布思大吼过的那个。医生掀开她的眼皮,用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