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东京
情况。纯子就交给你了。”
真理子抱着婴儿说:“嗯,不过你要早点儿回来。”
“嗯,马上。”
把真理子和女儿留在那儿,山胁向夜幕下的住宅区走去。
远望夜空,每个方向的天空都是红的。好像东京都内到处都烧起来了。特别是东边的天空异常明亮。如果那明亮是火灾引起的话,那么相当大的范围都着火了。
路上到处都能看到人影。邻组的居民都出来了。还能看到拿着消防钩和火铲的男人。虽然是实行灯火管制的深夜,可是有天空的红光和明亮,能看清楚每个人影。
有一个认识山胁的中年男人,戴着警防团的臂章。山胁走近那个警防团团员问:“怎么样了?哪里着火了?”
警防团员转向山胁,神色激动地说:“饭仓、我善坊、箪笥町……那边落下了燃烧弹,正拼命地灭火呢。好像火势基本得到控制了。”
“损失严重吗?”
“落下燃烧弹的一带都烧起来了。”
“东边的天空看起来非常明亮。”
“哦,那边啊。”警防团团员看着东边天边,皱着眉头说,“工业区着火了。听说本所和深川都不能靠近。”
“目标是什么?大日本兵工厂、东京造船,还是兴亚航空器厂?”
“全都是。那一带全都是。工厂、住宅、医院、学校……京桥、日本桥、浅草那边也都遭到地毯式轰炸。到处都烧起来了,再加上这风。据逃出来的人说,工业区一带成了烈焰地狱。消防团根本无从下手。”
警防团团员旁边的一个女人说:“简直就是魔鬼和畜生啊。不管女人孩子,头上都落下了炸弹。”
她正是领组的班长家的主妇山口松子。二十几天前这个女人还让真理子交出白金戒指。
松子对周围的居民用含着愤怒和憎恶的声音说:“这就是美国人的做法。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他们的心思就是把黄种人赶尽杀绝也没关系。那些人真是连鬼、畜生也不如。”
到处都响起了同意的声音。山胁的视线离开松子,望向成了烈焰地狱的商业区方向。不管女人小孩,头上都落下了炸弹。这话好像在几年前听谁说过。是谁在说什么事情时说的呢?想起来了。是真理子的哥哥安藤启一大尉在横滨的舞厅说的。那是山胁第一次见他。大贯诚志郎少佐当时也在场。安藤说日军在中国的作战是多么残酷无情啊。他发泄似的声调,眉头紧锁,似乎想起来就会觉得不快。你知道重庆成什么样了吗?在我军陆上攻击机的轰炸下,街上瓦砾堆积如山。那次作战不分女人、孩子、市民,都投下了炸弹。这就是我军在中国做的事情。
那时还不能真切地理解安藤大尉的话。光是听到瓦砾如山、焦土这些词并不能在心里描绘出那样的情景来。不能理解在炸弹下不知如何逃生的市民的恐惧。
不能理解那场作战的意思。
现在看来,可以理解为那是人类史上第一次无差别战略轰炸。攻击目标不限于军队和军事设施,是要破坏整个城市的作战。那场攻击不分军人和市民,要把一切有生命的人都杀光、烧光。
手握炸弹和飞机的人类最终跨过了一条线。世界的战略家持有的无意识的伦理规范,轻易地就被那场轰炸战刮跑了,成了过时的东西。无差别战略轰炸。这是新时代的战争模式,日军第一个向世界展示的历史性的作战,那就是重庆轰炸战。
山胁在黑暗可怕的想法中,自言自语地说:“报应终于来了。”
他这么发誓:要让真理子和纯子去避难。哪怕真理子反对或是多么不情愿。如果真理子无论如何都不去避难,就算把休书放到面前也要让她去,今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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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