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他冲出房间,直奔库房。正在腾起的火光,照亮了角落处逃窜的一个黑影儿——
竟是老掌柜!
人们在燃烧的火墙面前,紧张地传递着洋铁皮桶、铜脸盆;小末儿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海;哭得疯了一样的女儿林桥桥,若不是被母亲死死地抱在怀里,怕是会追着小末儿一起往火里冲了……
库房失火后两天的那个晚上,小末儿自己一个人,对着老掌柜夫妇卧房的门,跪下深深地磕头。然后,他背着个小布包袱,悄悄走出了林家宅院的后门,贴着皇粮胡同的墙根儿,消失在黑暗深处……
当林桥桥走进小末儿住过的小屋,发现已是人去室空。
她哭着冲进了父母的房间,只见老掌柜顿时口角歪斜,侧身倒地不起。把桥桥母女俩慌得大声呼喊起来……
这场灾难之后唯一的转变,似乎是林公子的“浪子回头”。他在父亲的坟前痛哭流涕。而他的妹妹桥桥,却变成了一个几乎不再欢笑的少女。
从那以后,老太太就经常彻夜跪在观音像前,无声地祷告着,直到晨曦升起在窗棂……
紫姨默默听完了林记老太太坦白的叙述后,轻轻拍手——从帘子后面,走出了也已是泪流满面的小末儿。他直扑到林记老夫人的面前,“扑通”跪倒在她的脚下——
满怀的思念、愧疚和委屈,交织成浓浓的苦情,使老太太和小末儿如同久别重逢的母子,紧紧拥抱着,哭成了一团……
小牌室里,所有人都沉默着。凝固的空气令人心都仿佛微微发怵。只有一副纸牌在曾佐的手里,被洗得“哗啦啦”作响……紫姨提笔写下了八个刚劲有力的钢笔汉字:
“其人之道,其人之身。”
紫町俱乐部所有人的目光相聚,颔首属意——终于……
谭明旺拿着两个包装挺讲究的大礼品盒,兴冲冲地走进林家晚餐后的客厅。他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觉得气氛异样地冰冷。跟老太太打过晚辈儿的招呼,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桥桥到哪儿去了?她在王府井定做的洋绉绸窗帘儿,我下班就顺便取回来了。还有她的……”
老太太默不做声,低头自顾自捻着手里那串油光光的檀木珠子。
林公子没有好气的埋怨开了:“明旺,你也不管好了自己没过门的媳妇。上班、上班的,不知道这年轻女孩子,最是冷落不得的。”
谭明旺不安了:“怎么……桥桥她……”
“妈出去串门子回家就唠叨,怨我不管我妹妹。你说说,这一大家子嚼咕三餐的事情,我还管不过来呢!这不,说是邻居有人议论,桥桥跑到胡同西头儿小末儿住的地方去,一坐就是点把钟……看看,这都啥时辰了,还不回家——”
谭明旺脸上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急躁:“那个小末儿,现在住在几号院?”
林公子一时也说不清楚,老太太却突然出声了:“紧顶着胡同西头儿的三号院儿,进门的西房。”
谭明旺一言不发,拔脚就往外走。
林公子似乎想起什么,还追在背后担忧地叫了一声“明旺”。却被母亲淡泊而冷峻的一声“让他去——”,便止步不前了。
谭明旺一个人行色匆匆,走在夜幕已经降临的皇粮胡同里。他的内心交织着愤怒和焦躁。
大槐树的落叶,在他脚下发出了不祥的“沙沙”声……片刻功夫,他就走到了胡同西头——看得出,西口附近的三号院儿,是皇粮胡同中一个穷人居住的寒酸院落。
谭明旺犹豫了片刻,低头走进了低矮的小门洞子……
院子里,只有西房的灯是亮着的。窗户纸上,果然印出了桥桥和一个年轻男子相对而立的清晰剪影!
谭明旺只觉得,血液猛地涌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