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光也罢,不过全都如同燃烧殆尽的火焰。留下的,不过是缕缕无声的余烟,一片渺然的叹息……
曾佐和小町目送着谭明旺铁镣锒铛地起身离开探视室,倾听着他酣畅的号啕大哭,从监狱仿佛幽深无底的走廊传来,越来越远……
曾佐说:“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所发出的……最诚实的声音。”
紫姨家的客厅是很堂皇的。这栋主体建筑的天花板很高,估计超过了一丈一。大厅里,楠木壁板镶到齐胸之高。沿墙的左手一侧,是整套西式的真皮沙发;右手一侧,是中式的硬木八仙桌椅。
有趣的是,和八仙桌椅组合在一起的,有一架深色光漆能印出人影的钢琴;点缀着西式沙发的醒目摆件,却是磁州窑白地黑花的梅瓶和罐子,充满了拙朴的民俗生活气息……
大厅靠北面的两侧纵深,共有四间门扇相对的房间:主人卧室、书房、牌室和洗浴间,分别被套建在这“大屋顶”下的东西两侧。因为墙体结构的厚重,大厅里的温度,通常是冬暖夏凉,十分舒适的……
把那一席漂亮的婚纱穿在身上的林桥桥,在小町的陪同下从后面紫姨的大洗漱间,款步走了出来。她的面孔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羞怯,红扑扑的,那么不同寻常以往。
坐在客厅沙发里等待她的,有她的母亲和小末儿。
小町露出满脸的自豪,就好像这一场美丽的罗曼,是出自她笔下的杰作一般。
她朗声许愿说:“我会为你们下个星期的婚礼,拍一些好看的相片儿。”
林老夫人上下左右地欣赏着女儿的仙姿。她突然叹息道:“桥桥,你父亲当时因为对你哥哥很失望,曾经跟我商量过,要成全你和末儿的姻缘,让你和末儿今后支撑家业。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不可预知的事情……唉,孩子,妈妈耽误你们了。”
面对着母亲和因为惊艳而目眩的小末儿,林桥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么开朗、那么快乐。
小町不由得脱口而出:“桥桥,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这么迷人啊!”
可是,就像六年以前一样,小末儿又悄悄地不辞而别。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夜晚的皇粮胡同深处……
日子过去了,皇粮胡同里的大槐树叶儿早已落尽。每年深秋入冬,总是难免让人生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感叹……
桥桥和小町两个同龄的女孩子,结伴儿来到依旧噪杂而充满活力的南城。她们悄悄躲在张记面店附近的墙壁拐角处,桥桥目光忐忑不安地张望着……
在小町的眼里,还不出两个月,那张家寡妇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许是炉火和面汤的热气儿,她的脸蛋儿红得像个苹果。腰间扎着半截儿旧围裙,追着一个小不点儿男孩子跑了出来。笑骂着抱在怀里,转身就交给了跟着跑出来的小末儿。
小末儿把孩子亲亲热热地抱在怀里,用胡茬扎得孩子直叫:“痒痒,痒痒死啦,爹……”
桥桥默默地目送着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身影,重新消失在正冒出白色蒸汽的小面馆门里……
纸报告书,放在严大浦的办公桌上:死刑犯人谭明旺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在狱中用一条领带吊颈自杀身亡。
不知道什么原因,谭明旺在被收监时,狱卒没有发现他把一条意大利国的高级领带藏在身上,带进了牢房。
其本人留下遗嘱,全权委托曾佐律师作为自己的遗产代理人:一,为露露洋服店的陈姐买一小块坟地,立一方好石碑。二,其余的,全部捐赠给大卫神甫主持神职的圣保禄教会。三,自己死后,尸体用火烧掉,骨灰撒在随便什么地方……
皇粮胡同十九号院儿的小牌室里,牌友们依旧会经常晚间到此聚会。
紫姨还是抱着白色的小点子。曾佐还是在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