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晚上,秋姗已经躺在诊所楼上自己卧室的床上,读着刚托曾佐借回来的佛氏。诊室大门外,突然响起了丧失了理性一般的疯狂砸门声……
一个年轻的巡警背进诊所的,就是那个每天早上去上班,都要特意路过自己诊所门前的周小月姑娘。
尽管秋姗是个受到过严格训练的专业妇科医生,眼前的景象还是令她霎时心惊肉跳了——
小月姑娘的面部、颈部、胸部和四肢……几乎无处不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连嘴角都被明显地撕裂;向来都是编得整整齐齐的那两条小辫子,一条已经完全散乱了,沾着许多草屑和泥土;身上的布褂子,几乎所有的布筋盘扣儿都不翼而飞;被撕破的袖口、领口、前襟……沾满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肮脏黏液;下身的裙子和一个女性起码应有的布底裤,已经完全不知去向;脚上也只剩下了一只几乎被染成了红色的线袜……
强奸——秋姗在一分钟之内,就做出了这样的断定。
她顾不上那个把受害者送来的年轻巡警,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命令他帮助自己马上把小月抬到里面的一张小手术床上。自己也顾不得按照常规套上隔离衣、戴上手套,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直接上手进行压迫止血。
可是,小月姑娘下身的鲜血,就像个被损坏的小水龙头一样,继续流淌不止。很快便在床脚周围积淀起了一片黏稠的深红色湖泊;小月的血压,在无法阻挡地迅速下降……终于,在十九分钟后,秋姗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惨遭不幸的姑娘,消失了呼吸、心跳、瞳孔反射……一切生命的体征。
秋姗几乎也跟小月一样,浑身是血。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无助而又无望的孤军奋战!
尽管时间很短,甚至没有向大医院求救的可能,一种出自职业本能,不——是超出了职业本能的愧悔和悲愤,充满了她的胸膛,以致压迫得她浑身发抖,非要当着那措手无策的年轻巡警的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号:
“畜牲——”
死去的姑娘,刚刚十六岁……十六岁呵,一个女性如花的年华!
讲述这个案件,不能不提到的一个人,就是皇粮胡同那位多年负责一方治安的巡警老周。这位以走街为生的“臭脚巡”,也算是这条胡同的几朝元老了。不但生得干巴瘦小,而且胆怯怕事得简直是有几分软弱。
皇粮胡同的居民虽然觉得,老周关键时候管事不力,却又格外放心他那忠厚善良的为人。尽管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巡警老周也就这么年复一年地跟整条胡同的大小七十多户人家,相依相处下来……
无论冬夏寒暑,不管黑白早晚,张三李四动了粗,夫妻兄弟吵了架,连谁家丢了小猫走了狗……事无巨细,他是随叫随到。尽管到底能够发挥多大的影响、解决多少问题,且另当别论,至少老周还算是个竭尽全力的“公家人”。
这位形象近乎猥琐的周巡警,在紧挨着金井胡同北侧那条叫“灯芯”的胡同中,长期租住一个小杂院里的两间南房。十一年前,人们知道他的媳妇因为难产,母子双亡。
当时,皇粮胡同里还没有开办那个为妇女儿童健康操心的“秋姗诊所”。老周的媳妇,也只能是在接生婆束手无策的祷告声中,丢下了未满四十的丈夫和一个五岁的女儿。
这个女儿,名叫周小月。
因为自小没了娘,当老周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女人”的时候,作为父亲,同时也作为男性,老周只好陪她敲开了秋姗诊所的门……
做父亲的把本该由母亲给予女儿的教育课程,拜托给了秋姗大夫。
那天,抽泣着走进秋姗诊所的小月,出来时已经擦干了眼泪。脸上泛起了少女特有的羞涩的红晕……
对于三十老几才娶亲、中年丧妻的巡警老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