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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背叛的祖母,总是这样默默无言、一动不动地倾听着自己失去了希望的倾诉,如同一尊保留着体温的泥塑……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老祖母伸出一只苍白枯槁的手,轻轻抚摸着陈佩兰的脊背:

    “大孙女,可怜你娘走得早啊……难为你对后娘和她生的弟妹,如此有情有义了……”

    陈佩兰为之一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难怪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在对自己说:你是大姐,你就应该少吃一口,多干一点唼!你是大姐,你就应该照顾长辈、谦让弟妹唼!你是大姐,你就应该……

    于是,自己渐渐养成了一个“大姐”应有的心态,包括自己刚刚开始改变命运,马上就把“升天的福气”,分给了娘家的每一只“鸡犬”。

    祖母突然在这个时刻,决定把历史的真相,告诉这个曾经竭尽全力而身心俱裂的大孙女——

    “……那年,你还不到一岁。你一直跟奶奶盖一床被睡觉。你可乖了,不像他们两个,从来也不尿炕……你就像你亲娘一样心善、会疼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家,谁的都不是,是我大孙女一个人的家!观音菩萨看得清清楚楚的,你的爹妈、弟妹,如果不晓得知恩图报,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啊——”

    也许就在那个时刻,在陈佩兰的心里,一根陈旧的琴弦,被祖母出手这么轻轻一拨,崩断了……

    严大浦还是要例行对高子昂的家人,继续进行传问。今天,警署刑侦队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满脸不屑的青年。

    “喂,你叫陈小宝?”

    回答是更加不屑的一瞥。这个上海出身的男孩子,生着一张比一般北平男孩子细腻、白皙的面孔,微弯的眉毛和鲜艳的嘴唇,长得活像那两个美人姐姐。竟让严大浦心底冒出一个无比恶毒的评价——

    “红唇皓齿的,天生一个做面首的坯子。”

    “说说吧,那天,在你姐夫突然倒下的时候,你在电影院门前,都看见了什么?”

    回答还是那么不屑的一瞥。

    严大浦出其不意地在那“红唇皓齿”上击下一拳。陈小宝的椅子仰面翻过去……

    绝就绝在,严大浦这一拳可以连人带椅子都击翻,就是不见一丁点儿血迹。陈小宝怎么和张九之流的地痞流氓比手画脚地学恶,离跟严大浦这样的民国“大内”耍傲,他还太嫩了!

    陈小宝仰面躺在地板上,捂着嘴巴呜呜地哭起来。从裤兜里掉出了一把连掏都来不及的折叠水果刀。

    “好小子,还敢藏着家伙来见官呀!小赤佬,你他妈的神气个屁!听着,这四九城里的黑道大哥、二叔……官爷我见得多了!今儿个不想开腔是吧?那就在我们这儿蹲一宿也不赖。来人,把这胆大包天的上海瘪三给我押下去!罪名——非法携带枪械刀具,蓄意袭警……未遂,人赃俱获!”

    “别、别……我再也不敢了!探长大人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我把知道的事儿,通通告诉大人您呐……”

    严大浦听着陈小宝,一口本地的油腔滑调,已经学得八九不离十,差点儿又笑出声来。这孩子显然不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自己调教得像个北平小混混了。

    一个大个子刑警弯腰,把陈小宝活像抓小鸡似的,从地板上提溜儿到椅子上,供探长大人接着问话:

    “这就对了!做人嘛,干嘛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说吧,都看见了什么事儿?”

    陈小宝却又表现得不知所云了:“其实……我也没看见什么……好像就是有个小偷儿,突然抢走了姐夫挂在前衣襟上的……金药盒子……”

    严大浦眼睛一亮,故意追问:“我怎么听说,是块怀表呢?”

    “也许是块怀表吧……我也没看清楚。”

    “别这么含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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