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每次我说起那个奇妙生物的故事,都没有人愿意相信。
有些人对此一笑置之,认为人在小时候总是会把空想和现实混为一谈,也有人带着不屑一顾的眼神断定,这只是个编造出来的故事。不管他们怎么想,我都无所谓。就算被当做是胡说,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困扰。
说不定我自己也想忘记它。本来,那也是件无所谓记得或者忘记的事。倘若时间的洪流能冲淡那些记忆,或许我心里的负担反而能减轻些。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无法忘记。
那生物在手中留下的温暖,以及几乎渗入肌肤般黏糊糊的湿润感,偶尔,会让我疯狂地渴望。比如像现在这样,听着耳边孩子沉睡时的呼吸,自己却瞪着眼睛望着黑暗的漫长夜晚。
那一天,在国营电车高架桥下,那个男人将它称为“妖精生物”。这的确是与它相称的名字。
不过,你可不要把它想象成外国童话绘本里带着昆虫翅膀的小人儿,我所养的生物和图画书里可爱的小人儿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它看起来和水母差不多,大小正好能放在十岁少女的手掌中,会在装着水的瓶子里轻盈而缓慢地漂浮。
把它卖给我的男人说,它是很早很早以前由魔法师创造出来的。当时我自然不信,但这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我出生在大阪的某座下町小镇。
这是个再怎么美言夸赞也和“有品位”不沾边的地方,平时连个打领带的上班族都鲜少见到。车站周围的店家,全是面向民工的便宜旅馆和大众食堂,大中午就有满身酒气的人在路中间摇摇晃晃。
与闹市区隔开一点距离的住宅区,虽然有点像样,却也说不上是适合居住的环境。一栋栋由木头和瓦楞铁皮板搭起来的房子硬挤在一起,其间则是无数条污水沟。整个地区弥漫着一种独特的臭气,出生于脏水中的大苍蝇,更是一年到头四处乱飞。
街上还有许多小工厂,金属切割声、车床的机器声,总是不绝于耳。我自打出生起就一直听着这种声音长大,所以不觉得吵。倒是如今,过于安静的地方反而令我害怕,不知是不是受这种成长环境的影响。
就算在这样的地方,小孩子们依旧活力四射,每天都有用不完的活力。只要老实地待一会儿就会觉得痛苦万分,宁可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撒野。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分子,是一个喜欢赛跑和跳皮筋儿的少女。
回想起那时候,每天都快乐无比。生活的寂寞和辛酸与我们无缘,每一天都如同在游乐场里般幸福。身体健康,皮肤光滑,头发秀美,贫穷不能带来丝毫痛苦。
我得到那个生物的时间,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我念小学四年级那年的七月。
当时的我很喜欢某少女杂志,杂志每期都会附赠纸口袋、可爱的贴纸、明星照片垫板之类的小东西,叫人爱不释手。在当时,班上很流行用杂志附赠的信纸写信,那是当时的女孩子们必读的杂志。我每天存十日元零花钱,坚持每个月都买。
杂志一般月初发行,但我家附近没有书店,每次都得专程跑到车站去买。我就是在途中国营电车的高架桥下,遇见了那个男人。
那是条什么都没铺的土路,坑坑洼洼的,常年晒不到太阳,所以总有许多积水,飘着一股河流的气味。
因为一直沿着商店街往下就有好走的路,所以平时难得会有人专门经过这条土路。我平时也都总走那条方便的路,但是那天不知为什么,选择了高架桥下的路。没有任何理由。这究竟只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
即使是白天,高架桥下的土路也显得阴沉沉的。我低头朝前走着,突然发觉一个男人正静静地站在路边。他像是避开夏日强烈的阳光般,站在最暗的阴影里。
在男人的面前,一个大纸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