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和忍绝交。因为她把公彦家和墓地的地址告诉了我,我还是很感激她。就算看见了她的丑态,还是无法与她一刀两断,毕竟我那时还年轻。
之后,忍经常给我写信、打电话。我们住得远,不会经常见面。可她一旦邀约,我也不好意思推。我们还一起去有乐町看过电影。
仔细想来,我们的关系真是奇妙。我至今怀疑,自己跟那个人的关系能不能称为“友情”。
第二年春天,我们的关系就开始扭曲了。
我加入美术社后一直在练素描。第二学期开学后,指导老师建议我尝试一下油画。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但还是努力挑战了。
老师说,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但风景画太难了。因为户外的景色非常复杂,包含了许多微妙的颜色,不是吗?如果要完全再现你看到的景色,至少得需要好几年时间。
于是我就想……画公彦好了。
当然,我没有见过公彦,最清晰的照片,就是书本上的黑白照片了。我在用石膏练习素描的时候画了好多男人的脸。只要将他们混合起来,就能画出非常写实的公彦吧?
久美子小姐,你应该也明白吧?画画、创作的时候,最重要的莫过于感情。你对创作对象有多少感情,都能体现在最后的成品里。我们甚至可以说,成品的好坏就取决于感情。我心想,最能让我倾注感情的人就是公彦了,还有比这更好的题材吗?
我在学校给公彦画了一幅肖像画,谎称他是我亲戚家的哥哥。作画的过程真的好幸福。放假时我也会去学校,在活动室里窝上一整天。
高一快结束时,我总算画完了。签名时,我对这幅画非常满意。我切身体会到了绘画的乐趣所在。但除此之外,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朋友和老师的表扬只是意外的收获而已。我做梦也没想到,这幅画会在东京的大赛中得奖……老师把美术社成员画的优秀作品送去参赛,得奖作品会登上东京版的报纸,而我竟被选中了。
我当然很开心。但开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的绘画才能得到了认可,而是因为我和公彦的齐心协力,得到了众人的褒奖。
公彦的确死了,但他创造了我画画的契机,而且我的作品得到了他人的赞许。从某种角度看,这也说明公彦一直活在我心里,不是吗?
我想把这幅画拿去给公彦看看,但画实在太重了,我打算带着刊登那条新闻的报纸去扫墓。
该不该通知忍呢?我犹豫了。我们曾一起去扫墓过很多次,虽然她只抱过墓碑一次,但我就是不太想通知她。因为我很清楚,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不开心。
她的确暗示过,不许我独自一人去公彦的家或是墓地。虽然我们没有明确下过约定,但我们之间有一种“默契”。
我烦恼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去。因为受到表彰的是我跟公彦的作品啊,所以我想跟他单独庆祝。可是,我又怎会料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呢。
我记得那天下着小雨,雨下了好久好久,所以天气非常冷。
我很早就到了墓地,大概是九点多吧。我为什么要一大早跑去墓地呢?因为我还是心中有愧。万一她心血来潮跑来扫墓,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因为她住在横滨。
我第一次独自来到了公彦的墓地,奉上鲜花与香火,在心中汇报:我们的画得奖了。就在我准备掏出那张报纸时,突然察觉到周围有人。我还以为是忍来了。
可一看,来人是位戴着细框眼镜、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她穿着米色的雨衣,撑着酒红色的伞。与我四目相对后,她面露微笑,深鞠一躬。
“谢谢你来扫墓。我是朔田公彦的母亲。”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赶紧自我介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