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连环
狂地扑向了他。
爹松开了握住我的手,捂脸惨号起来,铁钩深深地陷入了他的眼睛。看着爹浑身火苗在地上打滚,我吓得窜出了门,在村里跑、跑、跑,跑过了村子,跑过了坟场,跑过了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跑到我不能再跑动的地方,我被天上的雷声惊醒,雨水浇在我脸上,好冷,我颤抖着想找一个遮雨的地方。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不远处一个废弃的土洞,不知道是兔子还是狐狸留下的,我要钻进去还嫌太小。
我怕雷,响雷一声接一声地在我头上炸开。我缩在洞旁,看着我钻不进去的洞口,慢慢地伸出了手。我想挖洞钻进去,洞里一定很温暖,洞里没有雷声。
我的指甲挖出了血,血混合雨水淌进潮湿的泥土里。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停了,但我不能停下,谁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下一场雷雨?我只想能有个躲避的地方。
蜷缩在洞里,就像蜷缩在没见过的母亲的肚子里那样让人安逸。在洞里,我伸不直身子,这样可以让我感觉到自己的高大,似乎整个洞穴都容纳不了我。我不想走出洞,走出去,树、房子、人,都会提醒我是个侏儒。
爹,死了;房子,烧了;我,还活着,作为一个侏儒耻辱地活着。村里人可怜我,有饭给我就吃一口,没有我就到处挖洞睡觉,有时候挖到兔子田鼠我就不去乞讨吃的了。村里的孩子渐渐开始欺负我。我爹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但现在我爹死了,被我烧死的。
时间过得好慢,我十五岁了,去村子里要饭却总是被七八岁的孩子欺负。和我同龄的杨平他们就远远地看着,笑话着。我已经习惯了,只要给饭,我可以跪着喊别人爹,可以从小孩子的裤裆钻过去。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侏儒。
生来就是残废卑贱的侏儒,放弃做人还是坚持做人都改变不了我是侏儒的事实。既然如此。自尊对我有何价值?能抵上一碗饭给我的满足吗?渐渐我的名字也被忘记了,他们都喊我杨洞,时刻提醒我只是一个会挖洞的怪胎。
直到一天面前欺侮我的孩子被走来的两个人拎了起来,在空中哇哇啼哭,杨平他们都围了过来。我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两个高大的同龄人是兄弟俩,扶起我的这个叫杨猛,他的左手带着个银镯。和杨平他们对峙的那个是哥哥,叫杨刚。
我不知道杨刚杨猛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甚至有些恨他们。我要吃饭啊,他们欺负完我,高兴了,就会把家里的剩饭给我,可你们这么做我还有饭吃吗?我偷偷地拿起地上的石块,噗的砸在毫无防备扶着我的杨猛的头上。杨猛跌倒在地,杨刚惊讶地回头看着我,杨平他们欢呼起来,纷纷拿起石子砸向杨刚杨猛,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欢呼,我知道他们赢了我会有饭吃。
杨刚杨猛脸上被砸出了血,但杨平他们没赢。和杨家兄弟一起的杨锋跑去找来了陈盛,那个总是把手插在裤兜里的男孩。我没见过那么不要命的人,他根本不是打架,简直就是在玩命!他有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杨平他们那么多人,被他追着捅得跪在地上求饶。
我看见陈盛站在杨刚杨猛前面,额头滴着被石块砸出来的血,手插在兜里对跪在地上的杨平他们说:“以后你们都要听我的话,谁有意见?”
我知道今天没饭可以吃了,我看看被我砸倒的杨猛,悄悄地拔腿就跑。杨猛爬起来跟在后面追了过来,我跑,他追,我实在跑不动了,抱头缩在地上,准备挨顿好打。
杨猛拉起了我,手里有两个饭团:“杨洞,我听他们说你会掏兔子对不对?以后你不要跟他们要饭了,你掏到兔子给我,到我家吃饭,我和哥哥很能吃,两个人都煮很多饭的。”
我呆呆地看着杨猛明亮的眼睛:原来,我不是只可以向别人乞讨东西的,我,也可以给别人东西,哪怕是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