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蚂蚁,蚂蚁
死。
我的神志在越来越强烈的疼和痒的感觉里逐渐麻木,手脚逐渐不听使唤了,脚面上有一连串被火燎过一般透明的小水泡,痒得钻心,我想伸手去挠,却失去重心摔倒在地。更多的蚂蚁爬上了我的身体。
我想我快失去知觉了,失去的记忆却忽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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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爱过淑惠。
我父母死得早。淑惠是邻居的女儿,长得很一般,她从小就喜欢和我在一起玩。从小我就喜欢骗她,她说只要我喜欢她,愿意和她一起办家家酒就把她的晚饭分一半给我吃,我马上点头说我是真的喜欢她。后来,淑惠早早顶替母亲参加了工作,虽然辛苦,不过单位效益不错。我和淑惠结婚是因为她说她会用她的工资负担我大学的学费。
上大学时,我认识了宁雪。她曾是校花,却唯独钟情于我。可我告诉她,我必须实践自己的承诺和淑惠结婚。宁雪后来委身于我们厂的厂长,就是因为他同意给我评上工程师的职称。我做了工程师后,才知道为了我宁雪付出了自己的身体,我找厂长闹了一场,他于是把我发配到了这个鬼地方。
宁雪为我做的一切让我觉得自己是亏欠她的,要偿还她,我必须伤害淑惠。况且淑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的糖尿病已经严重到每天都要打胰岛素的程度,我借遍了朋友也不够她的医药费。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想,只要淑惠死,我的生活就可以重新开始。美丽的宁雪在死心塌地地等着我,她说,只要我和淑惠离婚她就有办法带我出国。我渴望新的人生,我天生是属于成功的男子,我早就厌倦了窝在这个鬼地方受窝囊气的生活。
我在淑惠的胰岛素剂量里做了手脚,她注射过后很快就陷入昏迷。我把她搬到了隔热层上,脱掉了她的衣服,谁料她突然被冻醒,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她开始呼叫“救命”。我急了,掏出随身带的刀,捅进了她的心脏。她死后,我又用刀划花了她的脸,用打火机点燃了她的头发……我以为,在明年春天尸体变臭前,我已经能和宁雪离开这里出国了。
也许是我太紧张了,或者太激动了,摸黑下楼的时候,我滑倒了,头先着地,接着,我失忆了。
一定是淑惠清甜的血把这些红色的小魔鬼吸引而来,我曾经看过,淑惠做菜不小心切到手后,她滴落的血周围很快围满蚂蚁。
一定是我内心潜藏的良知让我不愿想起自己把淑惠杀了的事实,我一直欺骗自己说她失踪了,我也这样欺骗着宁雪。
良知在失忆后苏醒,我开始认为不该和宁雪继续下去,我开始做一个普通的好男人,老实过日子、工作,等着淑惠回来。
后悔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眼睛已睁不开了,我的思维也将要停止,我真的要死了,死在淑惠的身边,那些吃过淑惠的蚂蚁们已经开始吃我的身体了,它们小小的肚子就是我和淑惠的葬身之地。
我想起和淑惠结婚那天晚上,她在被子里小声许的那个愿:
有生之年,生亦同床,死亦同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