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正式做女人
多得意。二十五年来从没那么高兴过。渐渐地,附近的居民都开始留意我了。
相信是牛师奶那贱人散布出去,而我爸那贱人肆无忌惮地骂街,加上继母那贱人在人前人后又不让我接近珠珠,所以大家都知道了。常来偷看我。
既已豁出去,便也不介意了。
身材太好,纤腰只有二十四寸,令我引以为傲,看看那批女人的士啤吠侧面有如史努比,我便掩嘴窃笑。
有时,我也爱涂脂抹粉了,匀上一抹腮红,娇俏可人。避免体毛有碍观瞻,还使用市面新兴的脱毛纸,贴在腋下或小腿,扫匀之后用力一撕,毛便随纸脱落了。干净、迅速,一点也不疼,比音或热蜡好得多了。
打扮停当,上到街时,街口士多的崩仔强便会对我眼睛色迷迷,我爱问他:“今天好看吗,唔?”
他把我上下打量,说一句:“普通啦。”
我便生气了,马上回去,重新更衣。还细意用摩丝把头发蜡起,拈几根刘海,轻轻作不经意状垂在额前,喷上水,再亮相去。
直至他忍不住也夸我漂亮时,才扬长而去。哼,烦死这贱人也好!
上个月爸煞有介事地告诉我:
“你姑姐由纽约回来探亲,我们去吃填鸭,你那天要出席,知道吗?”
他已有好一段日子不跟我交谈了,这样叮咛嘱咐,无非是不想姑姐得悉我们之间的不快。
我懒懒地答:“好吧!”
他再也不做声,转身而去,但又马上回头,严厉地吩咐:“穿得正常些,别不三不四地去。家丑不出外传。你记得穿回男装!”
我不高兴他这腔调,好像我十恶不赦似的。我又没犯法,也不侵犯他人的自由,什么“家丑”?真是伤透了自尊心。我别过脸去:
“我爱穿什么便穿什么!”
他又气得发抖了。他每次与我面面相觑时,都气得像个烟囱,冒出乌烟,抖个不停。没一次好脸色。令我情绪不安,神经紧张。必要紧握拳头,强行镇静。一紧握拳头,我那曾受伤的手,会隐隐作痛。
这是什么父子关系呢?好不凄酸!
他几乎直指我眼睛:“那你不准去!我告诉姑姐你走了,不回来了。白养了廿五年,冇眼屎干净盲!”
我跌坐床上。
犹幸约瑟夫对我始终那么好,他爱我如同爱妻。我把一切悲欢得失都托付给他了。每次他要我之前,我都会煮一顿好菜给他吃,还煲牛腩汤,好使他威猛些。
但,谁知会不会地久天长呢?
只怕见异思迁。只怕色衰爱弛。那么多贱女人,总是向他放电,自动粘贴。万一他不要我,我还有什么指望?我已众叛亲离,无地立足。每次瞥到他俊朗的俏脸,一定内心挣扎一番。啊秋扇见捐,我会成为一柄秋后扇吗?晚晚思潮起伏,不喝酒是睡不着的。
我还试探他情之真假。走到发型屋对面,拨电找他,尖着嗓子撒娇:
“约瑟夫,你不知我是谁,我很喜欢你,天天在街角等你收工,好看你一眼才回家,我连功课也没做……谁,你不必理会,你肯见我吗?我什么都答应你……”他竟没有严词拒绝,竟没有!可见还是不够坚贞。我十分痛心,忐忑不安地胡乱搁上听筒。
夜里放着唱片,听一首张国荣的歌,叫做《不Guy(羁)的风》,真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呀。就在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回政府医院申请变性。
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我的身份,失去我的自尊。空虚的身子,饱满的爱情,是的,我渴望着“新生”。
我不唤祖儿了,虽然这也是个男女通用的名字。我会改名“爱媚”,我将比世间一切的爱媚更懂得爱,更爱得媚。明天。啊,我已急不可待。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