赃物
点——万一失手,那骨灰就再无觅处。苦主不会冒这个险。他已驾轻就熟。
“好!”关富强把钞票放进口袋中,道:“你到街口便利店外,路招牌下左边那个垃圾桶,黑色胶袋包裹的便是。”
朱先生一言不发出去。
约二十步之外。他搜出这个黑色胶袋,拆开,是“朱永杰”的石碑,一个骨灰罂。他审视一下,知是故物,珍而重之地捧。抬头,关富强正出来,交易完毕,互不相干,各行各路。
蓦地有灯一闪。
关富强不见了朱先生。
一回身,连餐厅也不见了——是一个拆卸重建中的地盘。他尖叫:
“救命呀!救命呀!鬼——”
这个时候,朱太太阿琴床头的电话响了。她惺忪地接听:
“喂——”
间中收过这样的电话,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混沌而朦胧。一把熟悉但句子不完整的声音:
“琴……好挂念……保重……我会照顾……收线……省电……”
她常常以为是思念亡夫的乱梦。这回她听到:“明天……看我……你便……”声音戛然而止,彻底断了线。
去年某日黄昏,她忽然接到一通电话,丈夫朱永杰工作的那家餐厅,因三楼有人开煤气自杀,发生爆炸,餐厅厨房亦受波及,整幢楼宇烈焰焚烧,大部分化为灰烬。
朱永杰虽仓皇逃生,但全身百分之四十五皮肤被烧毁,昏迷三天后去世。
他一句话也没留下。
阿琴伤心欲绝,她不服气,不相信上天如此残酷。
把不成人形的丈夫火化后,她领回骨灰。虽然在申请灵灰龛的表格上,得签署不得放物的守则,但她仍偷偷在罂内埋入一个最新型号,二百万像素的3g智能手机,号码是99887766。她打不通,只能希望他会同自己通话,哪怕一两句。
翌日清晨心血来潮,她赶至灵灰阁。只见警方人员在现场夹起勒索字条调查,套取指模,还见龛位成为一个个空洞。她倒抽一口气。
奔到朱永杰的龛位——啊,竟然有被撬痕迹,糟了糟了,她脸色青白,难道……
以为警察来协助。看真点,那骨灰罂安然无恙,旁边有个信封。有失而复得免于难的狂喜,脸色却更青白:“这个手机,这个为什么跑出来?”
她颤抖地双手抓住,按开关,没电了。但它自密封的骨灰罂中跑出来,似乎有话要说。
——充电启动后,警方看到屏幕摄得一张男人的照片。而那信封,也扫到某人指模。是为劫匪证据。
不过在凌晨一时左右,已有人报警了,说有个神经大汉大受刺激在捣乱。一家便利店的店员道:
“这个人疯了,忽然在地盘外尖叫,不但脸青唇白,大喊有鬼!还撒了满地都是冥纸锡钱。你看,不知踢破什么,弄得到处都是灰……”
那是另外两个不幸的,来不及被赎回的赃物。
朱永杰终于耗尽最后的余电,让爱妻得回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