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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法医不是虐尸狂
病床前,借着一注月光,她看到姥姥那张脱了相的脸蛋上,腮帮子已经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也许是输血后过敏的瘙痒难忍吧,她那皮包骨头的右手还停在左手手背上,保持着搔抓的样子……病痛的折磨让她在睡梦中也皱紧了眉毛,呼吸声像在“哟,哟”的呻吟,听在耳中,揪心一样疼。

    姥姥,蓉蓉要走了,你还能像许多年前那样,站在胡同口,悄悄地目送我离去吗……

    蕾蓉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面颊,为了不发出哭声,她把悲伤使劲吞咽着,肩膀颤抖得像在寒风之中。

    忽然,一双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转过身,泪光中,依稀可见的是郭小芬那美丽而忧伤的面容。

    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才走出了病房。

    在楼道里,蕾蓉擦干了泪水,又恢复成往日端庄沉静的模样:“小郭,你怎么来了?”

    “最近出了好多的事情,我心里很乱,想找呼延聊聊,听说他姥姥病了,他陪她在这里住院,就赶了过来,谁知他不在,倒是碰上了你。”郭小芬苦笑了一下说,“姐姐你还好吧,我看这几天的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净是攻击你的文章,说你涉嫌杀人被停职审查、还指使人殴打记者什么的,今天上午,逐高集团总裁钱承猝死,有些报纸说你也在场,说你成了‘富豪保健医生’……”

    对钱承的死,蕾蓉不想说什么:“老马有什么消息么?”

    郭小芬摇了摇头:“我托市局的朋友打听,只知道他被四处审查了,再也没有一点音信。”

    看着她神情黯然的样子,蕾蓉说:“小郭,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感觉特别憔悴。”

    郭小芬用雪白的牙齿轻轻撕咬着下嘴唇的一块皮,很久,才慢慢地说:“我男朋友来了……”

    “哦?”蕾蓉望着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我们是大学同学,谈恋爱好多年了,前两年我想嫁给他,可是他非说要创业什么的,跑到上海去了,跟着别人炒股,赔了个精光,为此我们不知道吵了多少架,每一次争吵就像往感情的酒坛里兑水,到如今,我对结婚的事情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前两天突然回来,逼我和他结婚,我拒绝了,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我不知道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不要过分苛求一个男人。”蕾蓉劝她道,“为了更美好的生活,他奋斗了,他努力了,纵使遇到坎坷和失败,你也应该多给他一些支持和鼓励。”

    “我没有苛求他,我从来没要求他多挣钱、发大财,是他自己想要的太多,才让我们之间的沟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郭小芬痛苦地说,“男人总说他们所作所为的一切是为了女人,可是他们从来也没有问过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查房的护士走了过来,蕾蓉拉着郭小芬走出病区,来到宽敞的楼层阳台上,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呼吸着依旧浮尘的空气,两个人都感到难以言说的苦涩。

    “你还爱他吗?”蕾蓉低声问。

    郭小芬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爱,我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他跟我说,让我结婚后跟他一起回他家,一个地级市,我一听心里就发慌,那么我这些年的打拼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太在乎自己了,这些年我们《法制时报》来来去去了多少家在外地的记者、编辑啊,他们栉风沐雨地采写稿子,点灯熬油地编辑版面,可依旧买不起车,买不起房,谈了恋爱的也难免分手,最后只能黯然地离开这座城市……一个人活着,最可怕的是什么?是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十年后的自己:依然没有稳定的工作,依然没有自己的房子,依然没有任何保障,辛辛苦苦地挣钱只够勉强糊口,所有的理想和爱情都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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