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03年12月。
录音机上拆下的计时器,一个油漆罐,四分之一升的汽油,杂乱的导火线——没有特别的东西,都是些在平常人家的后院或地下室就能找出来的东西,一点儿都不起眼。
但当这些东西组合起来,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计时器走到了设定的日期和时间,一丝火星擦亮了导火线,点燃了汽油蒸汽。油漆罐的盖子被向上炸开,将罐内点燃的汽油洒在周围的废纸和木块边料上。一起经典的定时爆炸,完美而又精准。
火焰烧着了卷在地上的废弃地毯、半瓶油漆、一条刷过清漆的小艇。玻璃纤维、后院的什物、烟雾剂罐头相继被点燃,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火炬和火焰喷射器。大火越烧越旺,灰烬不断上扬,仿佛是一场蹩脚的烟火秀。
浓烟在大火上方积聚。火还在黑暗中燃烧的时候,浓烟已经四处蔓延,起初比较缓慢,继而来势汹汹。小股的烟苗钻过地板,随着滚烫的空气不断向上飘去。烟的浓度足以让睡梦中的那个人咳嗽不止,但却还没有达到弄醒他的地步。随着烟不断积聚,透过没有合上帘子的窗照进屋子的月光,你能看见如同幽灵一般恐怖的屡屡浓烟。着火的味道现在也能闻到了,但是睡在床上那个人的神经已经被麻痹,如果此刻有人推他一下,他或许还会醒来,跌跌撞撞地跑向窗口求生,但是他已无法自救。睡眠已经变成了昏迷,不久,昏迷就会变成长眠。
大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向天空喷射着时而通红时而金黄的火苗。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接着就倒塌了,场面壮观。在毫无痛苦中,一起命案就这样发生了。
尽管办公室里有可以调节温度的暖气,但亚历克斯还是哆嗦着。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石板,灰色的石头,覆盖在街对面屋顶上的霜经过了一天也没融化多少。他看着底下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排出的尾气像是圣诞节的幽灵,让原本就堵塞的通往市中心的道路更加拥挤不堪。
亚历克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阴沉而低矮,看来又要下雪了。他的情绪更加低落。今年他的业绩还不错,但是,如果遇上下雪,那他的决心就要打折扣了,自己又要回到往日那种季节性的惨淡日子里了。唯独在今天,他可以忍受下雪。因为就在二十五年前的今天,他遇到了让他此后每年圣诞节都要陷入痛苦回忆中的东西。无论是男性朋友的美好祝愿还是女性朋友的陪伴,都无法让他忘却罗茜·达夫的祭日。
他想,自己一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讨厌销售旺季的贺卡生产商了。走廊的其他办公室里,电话销售团队正在替补货的批发商们安排最后一刻的订单,并借机推销情人节、母亲节和复活节的贺卡。仓库里,忙过了高峰时间的工人正准备休息,坐下来盘点一下过去几周的出货量。财务部里的人笑得合不拢嘴,今年的销售额比去年涨了8%,这多亏了亚历克斯设计的一系列新式样。尽管这已经是亚历克斯靠笔墨生活的第十个年头了,但他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偶尔贡献自己的设计灵感。能让团队里的其他人始终充满活力,这种感觉无与伦比。
但是他设计这些新式样的卡片还是在四月份,那会儿还没有心理阴影的影响。这种影响出现的季节性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每当到了圣诞假期的第十二夜,人们纷纷把圣诞节装饰品储藏起来以备来年再用的时候,他脑海中罗茜·达夫的形象又逐渐暗淡、模糊下去。他又能以欣然的态度接受生活,但此刻,他还得忍受。
他试过很多方法力图摆脱这种阴影的纠缠。就在罗茜死后的第二年,祭日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家酒吧喝晕过去,又是谁把他送回格拉斯哥的家中。可那一次大醉换来的却是一场令人直冒冷汗的噩梦,罗茜·达夫的冷笑声久久地徘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后一年,他去了小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