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破坏锁孔、火烤铜像的人其实不是我儿子,而是纯江。
“拿着一张一片漆黑的照片也毫无意义了,所以你就把照片扔了。”
长时间的沉默。信次恨恨地瞪着我。然后,他问出了一个让他大惑不解的问题。
“我就问一件事,那张照片……我记得应该是丢进房间的垃圾桶里了,你怎么会找到的?难道你潜入我的房间了?”
“啊,这个呀。”我从兜里拿出刚才那张黑漆漆的照片。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照片。——昨天你们店里的老爷爷给我拍的,我试着把它加热了一下就成这样了。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所以我想看看你看了这张照片之后的反应。我估计被你扔掉的那张照片还好好地躺在你房间的垃圾桶里睡大觉呢。”
信次怒火冲天。
“你这个浑蛋……”
信次嘴里吐出毫无新意的台词,他双手握拳,肩膀不住颤抖。要是挨揍可就惨了,于是我迅速撤离了现场。
信次没有追过来。顺便说一句,我无论如何也想帮助纯江是有原因的。
周五晚上,她确实潜入了我们店里的仓库。但是,她并没有在那里点燃报纸。就冲着这一点,我就对她好感大增。
如果她真烧了我们的仓库,恐怕我是不会原谅她的。虽然持续亏本,但是“喜鹊·旧货商店”始终是我们的宝贝。要是纯江一把火烧了仓库,说实话无论她有怎样的苦衷都是不可原谅的。正因为纯江的细心与体贴,所以我现在偶尔想起她的时候心中还会泛起微酸的甘甜,就像盛开的沈丁花散发的芬芳一般。她没有在我们的仓库点燃报纸,她不是那种人。
那么,那个周五的晚上,纯江来到仓库干了什么呢?
其实她是来调包铜像的。她把一个底座烧焦的铜像搬到了仓库,并把那里原有的铜像带走了。她还把扎成一束的报纸和烧剩下的火柴留在了那里。所以,第二天一早仓库没有留下任何烧焦的味道。
昨天,店里的老爷爷说那个铜像叫“乌鹊桥”。乌鹊桥也叫做“鹊桥”,是七夕晚上喜鹊们为了牛郎织女的相会而伸展翅膀在银河上搭建的渡桥。铜像既然取名“乌鹊桥”,那就说明同样的铜像不止一座。纯江去世的丈夫应该还制作了好几座一模一样的铜像。其中藏有照片的那一座被小偷无意中偷走了。
碰巧听到信次打电话的纯江终于知晓了照片的下落,于是她就想赶在信次买回铜像之前尽快把照片销毁。但是,她白天需要照顾德子社长,无暇先发制人到我们店里把铜像买下。而且她没有钥匙,打不开铜像。就算她偷走铜像,也无法带回家,因为带回去的话肯定会被信次发现。再说,铜像里有照片,藏在外面或丢弃在外面也会十分危险。于是她就想到能不能用火烤铜像,让里面的宝丽来照片变黑呢?然而,她又担心这么做会引起火灾,烧毁摆放铜像的旧货店,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采取这个方法。
最后,她想到的是用调包计骗过信次。
周五晚上,纯江带着烧了一半的报纸、烧剩下的火柴,以及底座烧焦、锁孔损坏的铜像来到了仓库。这个铜像肚子里也放着一张宝丽来照片,那八成是纯江事先随便照好并加热处理过的照片。也就是说,昨天被信次扔进垃圾桶的照片就是这一张。
纯江把带来的铜像,连同烧剩的报纸和火柴都放在仓库里,并把内部藏有照片的本尊带回了家。然后,她大概把这个铜像放回了那个替代品原来摆放的位置。信次确信店里烧坏的那个铜像是他要找的目标,所以也就没注意本尊其实就在他身旁。那个铜像现在肯定还摆在那里,里面的照片也安然无恙。——可怜的纯江没有钥匙,无法打开铜像,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估计信次迟早会发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