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小幸来到我家是在那天晚上。
门铃响起,开门一看,小幸正站在门外。她还穿着制服,左腕上戴着我送给她的手表,右手提着一个纸袋,很旧,上面全是褶皱。
“袋子破了。”
她没有看我。就像看到什么大得离谱的东西一样,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只是空虚地睁大了眼睛。
“袋子……”
小幸无视迷惑的我,向我逼近。
“都怪你。”
我完全不明白她的话。
“都怪你袋子才破了。”
她突然将纸袋递向我。我抱着莫名的不安向里窥视。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个蝴蝶形状的胸针。小幸将纸袋推到我的胸前。照片上有三个人,站在中间的是小时候的小幸。在她右侧的是她妈妈。左侧是一个没见过的瘦瘦的男人。两个人像是从两侧保护小幸的笑容一样站着,他们自己也十分温柔地在微笑。
“爸爸和妈妈。”
我抬起头。
“我十岁生日时他们给我的胸针。妈妈挑选、爸爸买的。”
她想要说什么?到底怎么了?袋子破了又是怎么回事?——我再一次看向袋子。她说是因为我才破了的。可是我从来没看过这个袋子,况且这个袋子也并没有哪个地方破了。
“就是破了。”
她又开始说我无法理解的话。接下来她猛然冲过来,将冰冷的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她双手抓住我的衬衫,用尽全力把我拉向她的身边。我的口中她温润的舌头粗暴地跃动着。由于她过于用力,不知是谁的唇破了,血的味道和唾液混在一起。我呼吸着小幸的呼吸,体会到一种类似恐怖的感觉。
突然,小幸像是将我扔下一般收回了身子。
“这个给你。”
她两眼含满泪水,唇上沾着血。她用手去擦拭,白皙的手被鲜血染红了。
“再见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她转过身,后背还是和平常一样挺拔。门缓缓地晃动,遮断了我的视线。我想追,但是在河边听到的小幸的叫声,那尖锐的悲鸣声将我的两脚冰封在了地上。我和自己的怯弱斗争着,呆立在玄关。——直到回想起刚才亲眼看到的那不自然的一幕为止。
“血……”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小幸手上沾染的血量。
她的嘴上并没有那么多血,不可能将手染得通红。那是——她手上的血并不是她自己的。
不知从哪儿传来警车的声音。不止一辆。两辆、三辆,或者更多。
我冲出玄关飞奔在夜晚的路上。天空仿佛在积蓄一场雪一样摇摇欲坠。寒冷的空气充满肺部,矩形的窗灯在视野里左右摇摆。小幸家门前,警车并排停在那里。红色的警灯断断续续地照亮周围,仿佛这一带化成一个被紧逼的心脏在紧张跳动一样。小幸在那里。在门前站着。她两只胳膊垂在身边,挺直了背和身穿制服的警官面对面站着。在她身旁,是一个趴在地上哭叫的女人。是小幸的妈妈。数名警官涌进玄关。后面又出现了新的红灯。一辆救护车从我身边经过,停在了警车的旁边。救护人员口中说着什么进入玄关。在他们和警官们之间的简短对话中,我听见了“菜刀”这个词。担架从屋里面被抬出来,上面躺着一个罩着床单的身体。
被红灯照亮的小幸转向我这边。看到我,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过她的脸很快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救护人员和警官之间。那最后的一道剪影中她已经不再看我。她被一个警官带着,上了警车。那位警官和周围的另一位警官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然后滑进了驾驶座。几秒之后警车就驶上了夜路。在拐弯的时候,透过车窗,小幸的脸闪现了一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的身影永远地从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