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兵锋何处
宁默之独自一人离开五楼的办公室下到一楼,然后出了监察局的大门,沿着中山东路向西缓步而行。
阳光很好。宽阔的马路,高大的梧桐,花岗岩叠砌的建筑,苍翠的松树,幽深而寂寞的巷子……
南京虽然是一座江南城市,但它却少有其他江南城市那么鲜明的灵动俊秀的色彩,而是有着北方城市的雄浑大气,或者说兼有南方之秀和北方之雄。这是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的。当你漫步在中山路或太平路龙蟠路一带的时候,确实可以感觉到这座城市的帝王气息。这种气息从宽敞笔直的沥青路上散发出来,从那些庄严巍峨的西式建筑里散发出来,从古城众多的城门中散发出来,从令人肃然的成排松树的针叶中散发出来,从墙根的石基上散发出来。
但是,在王城的气息中,又隐隐流露出一种没落的味道,令人幽思感慨,伤古悼今。这种味道从建筑表面薄薄的灰皮中逸出,从秦淮河边的王谢故居中逸出,从夫子庙踽踽而行的旧长衫中逸出,从堆积在植物叶片的尘埃中逸出,从缓缓飘落的黄叶和静静消融的残雪中逸出。它让这座城市充满了历史的沧桑,它是王朝盛衰的感性化石!宁默之现在就生出了这些感慨。
“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特征。”他想起了自己从惠州老家投奔黄埔后所走过的一些城市:广州、武汉、北平、上海、重庆、成都、青岛、济南……
“北平,皇城帝都的气势独一无二;上海,典型的殖民地城市、外邦的别院、列强的俱乐部,冒险家的生死场;重庆成都,中国的后花园,闲适气息浓缩在麻辣的川菜和潮湿的苔藓中;广州,国民革命的策源地和根据地,革命的印记无处不在;武汉——”
想到武汉,他又别有一番感触。当年北伐时,他在汀泗桥贺胜桥大捷之后,又率部攻打武昌城。在艰苦的拔城之战中,他的营牺牲了近一半的弟兄。
“武汉,战略中枢,硝烟之城。从武昌首义到北伐武昌,再到抗战时的武汉大会战,它被战火熏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想起来,硝烟之味还在他的舌尖上淡出淡入。
“青岛,欧化的中国海滨、栈桥沿线,简直就像德国的某个城镇;济南,北方之城……”
“处座!”
正当宁默之神游八方之际,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同时他感到有一辆汽车正从他背后开过来。
宁默之掉过头,以他惯有的从容不迫的速度。
却见汪碧茹坐在“斯蒂倍克”上,头伸出车窗外,同时向他挥舞着小手,嘴里连声喊着:“处座,处座。”
“斯蒂倍克”小心翼翼地停在宁默之的身边。
汪碧茹连忙推开车门,跳下车。
宁默之看见郑少青坐在驾驶座上。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后排,一时看不清楚,好像年纪不小。
“处座,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要外出。早知道,我哪能让您步行……”汪碧茹胸脯微微起伏着,粉嫩的脸庞憋得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愧疚,抑或是其他原因。
“没关系。你去吧。”宁默之平静地说。说着就要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汪碧茹一把拉住他。
“这怎么行呢?您还是上车吧。”汪碧茹诚恳地说道。
宁默之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这是汪碧茹第一次真切地抓住他结实的胳膊。他感到他的肌肉被一团柔软而温热的棉花包裹住了,干硬已久的心田轻轻地悸动了一下。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他就是你……”
他看了一眼车内后排的长者,以揣测的口吻问汪碧茹。
“我爸爸。”汪碧茹有点娇羞地说道。
正说着,郑少青和汪碧茹的父亲已下了车走过来。
原来,汪碧茹的爸爸,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