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举起手来
夹袄,下套一条肥大的花旗布裤子。就眼下这身打扮来说,多少有点不三不四,显得有点匪气,又有点土气,给人的印象有点像一个白相得不太灵光的白相人。
“老大是本姓潘还是出门姓潘?”那汉忙问。
“沾祖爷灵光,头顶一个潘字。”老鲁双手抱拳。
“老大烧的是哪炉香?”那汉继续“盘道”。
“在下头顶二十二炉,手烧二十三炉,脚踏二十四炉。”老鲁从容道来。
“在下头上也顶一个悟字,你我原来是同参兄弟啊,失敬失敬。”那汉也拱了拱拳。
“幸会,幸会。”老鲁哈哈大笑。
其它几人离远了一些,看出敲不成竹杠,多少有点失望。
“敢问老大,贵帮共有多少船?”那汉并未全信,摆出了继续“盘海底”的架势。
“一千九百九十只!”老鲁迅速答道。
“打的是什么旗?”
“进京百脚旗,出京杏黄旗,初一十五龙凤旗,船头四方大红旗,船尾八面威风旗。”
“船有多少板?板有多少钉?”
“板有七十二,谨按地煞数;钉有三十六,谨按天罡数。”
“有钉无眼什么板?有眼无钉什么板?”
“有钉无眼是跳板,有眼无钉是纤板。”
老鲁虽然对答如流,但说到这里开始有点心虚,暗自担心下面接不上来必露马脚,灵机一动,马上以攻为守,笑嘻嘻地反问道:“请教老大,什么板无钉却有眼?”
“什么板无钉却有眼?”那汉一楞,沉吟着乱翻白眼。
“光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呗。”老鲁哈哈一笑。
一句胡搅蛮缠的俏皮话搅散了紧张气氛,所有人都讪笑起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万望老大见谅。”那汉这次倒是确信了。
“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老鲁继续打哈哈。
“这样吧,今天我请客,一起去火山窑子红红面孔,就当是给老大赔罪。”那汉建议道。
“不用了,老大的美意心领了,”老鲁连忙推却,“我约好十二点钟跟朋友见面,实在耽误不得。”
“既然这样,老大请便吧。”那汉正好就坡下驴,闪开身让出路来。
“那就后会有期了。”老鲁再次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下桥去。
苏州不愧是座水城,果然名不虚传,水道纵横,四通八达,转来转去到处是桥,这会儿才下吴门桥,裕棠桥已遥遥在望,远远看去,桥堍下面果然泊着一艘茶舫。
戴呢帽的男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茶舫长约一、二十丈,宽约六、七丈,但久经日晒雨淋,油漆早已剥落,看上去显得有些破旧,庞大的身躯停靠在河滩旁,乍看之下很像是陆地延伸出来的部分。老鲁定睛一看,只见船头顶篷上迎风招展的杏黄色招幌,明明白白地写着“海棠春茶馆”五个大字,立即放慢脚步,迅速将桥上桥下的周边环境扫视一遍,特别是桥堍下的两边河滩,看得尤其仔细。
头戴呢帽的男子像变戏法一样从腋下的包袱里拿出几本旧书,将包袱皮摊在地上,在路对面就此摆开了旧书摊。老鲁隔得远远地与其最后交接一次眼神,转身走下桥堍,踏着跳板登上船头。
舱门口的伙计正无聊地望着河水发呆,见了老鲁连忙上前招呼,点头哈腰地连说“里边请”,在临岸一侧的一张空桌上用抹布形式大于内容地划拉了几下,拖过板凳请客人入座。
老鲁没有理会,自己在临水一侧的窗边选了张空桌坐下。
船舱内分两行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分坐着七、八位茶客,一个个神情散淡,悠闲自在地抽烟、看报、闲聊——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