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会、银作
水门外开了间川饭店,生意着实好。他妻子生了一个小儿,没人照管,便将洪婆接过来带孩子。饭店里自然吃得好,曾胖又给岳母从头到脚换了几套新衣裳,好不精神。皮二的娘知道后,恨得几乎将舌头嚼断。
清明那天,皮二经过川饭店,见一个老官儿撞到了洪婆的外孙,洪婆竟浑不管别人是个官儿,指指画画扯嗓大骂,比原先不知神气了多少。
从孙献那里得知朱四竟牵扯进飞钱的奇事,皮二暗暗称奇。回到家,他怕那个酒糟爹看见孙献给他的一贯钱,幸而爹不在,他忙偷偷将那一贯钱交给了娘,让她藏好,又把这事告诉了娘。他娘听了后,老眼冒光,抓住他的手腕大声道:“儿子,好好去查,一定把这事底底面面都查个明彻,让那个馊婆子好生臊一臊,看她生了个什么反了天的贼儿子!”
皮二笑着答应,仔细谋划了一番,才出门赶到东水门外,先靠在护龙桥栏杆上,望着曾胖川饭店瞄了一阵。
半晌,见洪婆牵着小外孙出来,他忙迎了过去。
“洪婶儿!”
“哦,皮老二?”
“啧啧,洪婶儿这把年纪了,眼珠子还这么精亮,一眼就认出我了!”
“我再老也老不过你家老娘!如今她那对老眼珠该不是变成黄蜡珠子了?”
“洪婶儿还记恨我娘呢,她可天天念你的好呢。”
“呸!她若不咒我,就已经是大善菩萨了。”
“我娘平白咒你做什么?若把你咒死了,我那十贯钱找谁讨去?”
“啥十贯钱?”
“你儿子朱四欠我的!”
“我儿子多早欠你钱了?”
“你眼珠子精亮,自己瞧!”
皮二从怀里掏出一张旧纸展开在洪婆眼前。这是一张借契。临出门前,皮二忽然想起洪婆和他娘一样,不识字,便找来一张旧纸,写了一张假借契。
洪婆瞪着老眼瞅了半天,神色有些发虚,却硬撑着道:“他欠钱,你寻他要去,跟我讲什么?”
“这契上写得清清楚楚,他若还不起,就向你和你女儿讨要。”
“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他欠了钱让他娘还?”
“你是他亲娘,你不替他还谁还?这下面还有两个保人见证,瞧见没有?”契书后面,皮二又假冒黄胖和管杆儿,填了两人名字做保人。事情若闹开,分他们些钱就是了。
洪婆越发当真,张着缺牙的嘴,老眼珠转个不停,却说不出话。
皮二见她至少有了五成信,便加力道:“你儿子为啥被发配了?”
“我儿是被冤枉的,那些雷劈的昏死官儿丢了钱,硬赖给他。”
“说赖就能赖?这天下就没法度了?就算赖,也得逮住个影儿。你儿子若真的清清白白,没一丝儿污黑,能被赖上?”
“我儿子是黑是白、是脏是净,干你卵毛事?”
“他借了我十贯钱,才做成那事,你说干不干我卵毛?”
“他做成啥事了?”
“您老人家就不要装痴了,他那天偷偷把个大包袱交给你,让你藏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皮二诈道。
他认定朱四一定吞了钱,而朱四和三个穷汉哥哥向来不睦,兄弟几个挤在赁来的三间破屋里,有钱也没处藏。皮二若有多的钱,没处藏,极有可能让她娘替他藏着。
“你啥时见了?”洪婆提高了声量,显然是为掩住心虚。
皮二心里大乐,忙道:“那天我和朱四一起过来的,我在桥这边等着。你说我瞧没瞧见?若不然,你儿子怎么会在契书上添这一句,说若还不清,就让我问你和你女儿讨要?”
洪婆张着嘴,目光虚软下来。
“你若欠钱不还,惹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