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弟”
“眼下你打算怎么做?”周长清问。
“自然是想尽快找见汪石。不过,他若是真的逃躲起来,短时间恐怕难以找见。”冯赛叹道。
“凡事先得看清,才能办好。咱们先来理一下。对这个汪石,你发觉什么疑点没有?”
“有四处。”
“哦?说说看。”
“首先,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记不记得其他情景呢?”
“昨晚我一直在回想,似乎和银钱有关,至于什么银钱,则根本想不起来。”
“这个不能急,先放着,或许一时触动,便能记得起来。第二处呢?”
“他的来历——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却有数万贯资财。一般而言,当是富家子弟,继承了祖业,但是……”
“他不像富家子弟。”
“嗯。他皮肤黝黑,那形貌一看便是自幼辛劳、风吹日晒。”
“应该是暴得了大财。”
“第三,京城闹粮荒,东南水路又受阻,他从哪里得来的十万石粮食?”
“嗯。当时我也在疑心。那么第四处呢。”
“第四处就是百万贯官贷如何能借到?”
“这百万贯官贷倒也说得通。自从王安石变法以来,创制了朝廷生利之法,将官钱贷给民间已是一项政绩,像‘青苗法’,本意的确好,青黄不接之际,农民的确需要借钱买种、补助耕作,官贷只收二分利,比向富户借钱低得多。但这事一旦和官员政绩相挂,便生出许多强迫贷钱、催逼还债之弊。汪石能贷到这百万贯,也是同样道理。太府寺掌管国库,贷出得多,生的利便也多。但民间最怕和官府做生意,能不贷则不贷。汪石刚刚救了京城粮荒,财力又雄厚,太府寺巴不得多贷些给他。而汪石也是瞅准了这一点。”
“但他又是如何说动京城三大巨商联名作保?”
“最让人费解的正是这一处。那三人中,老秦看似面慈心善,但于生意上却十分精到老练,绝难让他上当;绢行的黄三娘,虽是女流,却心思细密机敏,远过男子,更不会轻易让自己落进陷阱;只有粮行行首之子鲍川,稍弱一些,不过也是自幼受其父鲍廷庵调教,又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轻易也不会受骗,何况是百万贯巨资。”
“我只问过秦老伯,他并没有细讲,只说此人信得过。”
“现在看来,汪石的来历,一时难以查清。这三位,倒是该再去仔细打问一番,或许从中能找出些因由线索。”
“嗯。我这就先去拜问秦老伯。”
“好,饮了这杯你就去……”周长清又斟满了酒,举杯前先问道,“最后我再多言一句,刚才我们说了第一层信,第二层信你可还记得?”
“记得。第二层信是‘信己’。大哥曾说,信己,有真信,有假信;有深信,有浅信。更曾说,信几分,便安几分。”
“眼下,你信自己几分?”
“今天见到大哥之前,对自己恐怕信不到一二分了。说过这番话后,能信回五六分了。”
“好。这便是真信与假信的分界了。无事时,人大多都能自信,遇事后,这些信便大半散失。真信己者,并非盲信,而是明白哪些当为、哪些能为,至于不当为、不能为者,则付之天命。如此,心才能安,行事也才能不忧不疑。这杯酒,大哥祝你在此大难中,仍能真信己。”
“多谢大哥,小弟一定谨记在心,绝不许自己再颓丧自失。”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周长清送冯赛下了楼,账房提着一个袋子迎了过来,周长清道:“这里有几贯钱,你先拿去用。”
“大哥,我身上还有些钱,现在又寄住在烂柯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