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银谷园、金明池
到冯宝的事,还是汪石,都看不出他有什么隐藏。是我这些天来心神不宁,眼力大大衰退,还是谷坤销假钱只是谣传,他并没有做过这些事?他若没造过假钱,那冯宝与他的那桩买卖便没有什么可疑了。至于汪石和左藏库飞钱的事,那就更不好说了。冯赛宁愿自己错怪了谷坤,即便他和这些事有什么关联,若找不见汪石,又没有丝毫证据,谷坤装作不知,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汪石眼下究竟在哪里?邱菡母女和碧拂又在哪里?
冯赛望着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各个都言笑自若,相形之下,觉着自己像只被蒙住眼的丧家之犬一般,到处乱寻乱撞。哪怕初来京城时,他都没有这般无望、无助过。生平第一回觉得,自己恐怕真的走到了绝路。
但只要一天找不见邱菡母女和碧拂,就一刻都不能停。哪怕真已走到绝路,也得硬着心走下去。昨晚乌鹭禅师也对他说,莫去想有路无路,这世间万事万物因果相连,蛛网一般,心若陷溺,就如蚊虫被蛛网粘住,越挣扎越没有出路。只有将心跳开,才能看清这藏于乱象之中的因果。
道理他早已知道,只是满怀焦忧,心神始终难宁,莫说网,连一根丝都捉不住。
他胸中闷堵,却无从释怀。经过金明池时,不由得停住马,下来走到岸边驻足静望。金明池当年是为演习水军而开凿,周回有九里多,每年新科进士发榜,要在这里设琼林宴。遇到节庆,御驾亲临,来这里观水上争标,赏水戏水舞、歌乐杂剧,满城人都来争观。去年中秋,冯赛还雇了只船,带着一家人来这里看水戏争标。莫说玲儿和珑儿,连邱菡和碧拂都有了兴头。平素两人始终冷淡淡,多一句话都不肯说,出来时,两人还是那样。到了这里,正赶上京城有名的李外宁演水傀儡,两人都被逗笑,彼此还多说了两句话。冯赛当时瞧着,心里大感快慰。
然而今天,这里并没有几个人,岸边只泊着三两只船,四下里冷冷清清,只见苍水映天、青柳拂岸,一阵凉风吹来,更增孤寂之情。念及妻女,冯赛心里一阵凄楚,呆望着水面,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失神,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哭声。扭头一看,是旁边一只船上一对父女,那女孩儿和珑儿一般大小,不知为何哭闹起来,那船夫父亲将她抱起来哄逗了一阵,女孩儿忽又笑了起来。
冯赛看到,心里一酸,眼中一热,险些落泪,忙转身牵马离开了那里,垂着头闷走了半里多路,心绪才渐渐平复。
这时,他已走到金明池东头,抬眼看到岸边泊着几只船,不由得又想起那个疑问:正月间汪石救了京城的粮荒和绢荒,他的那些粮绢是从哪里来的?
他心中猛击两掌,驱散愁绪,凝神细想起来。十一月,汪石从陕西买到五万贯便钱公据,到京城兑到十万贯盐钞茶引。元月,便有了十万石粮、八万匹绢。其间只有一个多月。若是赶去东南,即便能收买到这么多粮绢,就算方腊没有侵扰水路,要运到京城至少也得一个多月,显然来不及。
对了,他运来的是麦子和北绢,那一定是河北、山东一路,这一路麦子种得最多,河北又盛产绢,有“北绢衣被天下”之称。去那里路程要近得多,水路也没有受到战乱侵袭。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这么说,他应该是带着那十万贯盐钞茶引,去了山东、河北。他一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必是和那几个同伙分头前往。钞引带到那边,替商人们省下了许多路程,自然能卖更高的价,而当地的粮绢价钱则要低许多,麦子当时尚未涨价,一斗恐怕只有七八十文,绢也差不多。这一高一低,十万贯钞引差不多便能换到十万石麦子和八万匹绢。
这么多粮绢运到京城后,屯在了哪里?
河北、山东一路的粮绢,都是由五丈河运来。汪石屯放粮绢的库院应该在五丈河沿岸。找到那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