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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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后的一个星期日,海上一艘船鸣起哀伤的笛音,查尔斯顿的教堂尖塔穿透乌云笼罩的黎明,传出孤寂的钟声,不同的钟楼随即敲响,仿佛这是某种全球共通的神秘语言。第一道曙光随着钟声到来,豪华主卧里的斯卡佩塔准备起床。卧室位于十九世纪初期的马车屋二楼,被她挖苦地称为“豪华主卧”。与过去奢华的住处相比,这个转变的确特殊。
她的卧室兼作书房之用,空间狭小,只要一走动,便很难不碰到古董五斗柜和书架,或是铺着黑布的长桌。黑布上放着一座显微镜、载玻片、乳胶手套、口罩、摄影器材,以及检查犯罪现场需要的许多器材,这些东西与背景格格不入。卧室里没有能关得上门的衣柜,只有排在一起、贴着雪松木饰板的开放式衣架。斯卡佩塔在里面取出一套深灰色的套装、一件灰白条纹的丝质衬衫以及一双低跟便鞋。
她为这个绝对不会好过的日子打扮妥当,坐在书桌前看向花园,望着阴影与晨光带来的变化。她打开电子邮箱,检查她的调查员彼得。马里诺有没有发来可能扰乱今日行程的信件。没有新邮件。她打电话给他再次确认。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喝醉了酒,后面还有个不甚熟悉的女人声音抱怨着:“妈的,现在又怎么了?”
“你确定今天会进办公室?”斯卡佩塔向他确认,“我昨天很晚才接到消息,有具尸体从博福特运过来,我以为你会在场处理。还有,我们下午要开会。我之前留言给你,你一直没回电话。”
“哦。”
女人的声音以同样的语调再次抱怨:“她又怎么了?”
“我是说,一个小时之内来。”斯卡佩塔坚定地告诉马里诺,“你现在就得动身,要不就没有人开门。梅迪殡仪馆送来的,我不熟。”
“哦。”
“我处理完小男孩的事情,会在十一点左右到办公室。”
仿佛德鲁·马丁的案子还不够糟似的,斯卡佩塔从罗马回到工作岗位上的第一天,就碰到另一件棘手的案子:一个小男孩惨遭杀害,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无处可去。她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他稚嫩的脸庞、憔悴的身躯和卷曲的棕发,以及经她处理后的躯体。经过这么长时间,处理过成千的案件,她的内心仍然有所保留:她痛恨自己在某些人下过手之后,得再次动手处理死者。
“哦。”马里诺只会这么说。
“莽撞、无礼……”她一边下楼一边嘀咕,“我真是受够了。”恼怒之下,她终于爆发了。
她的鞋跟踩在厨房的红陶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刚搬进小屋时,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跪在地上用双手拼出人字形的图纹。她将墙壁重新刷上白漆,好捕捉花园的光线,也重新整修了小屋原有的天花板与柏木横梁。厨房是最重要的部分,里面精心摆放着不锈钢设备、铜质锅罐(永远像崭新的硬币一般闪闪发光)、砧板以及主厨必备的德国手工刀具。外甥女露西随时会出现,这让斯卡佩塔十分高兴,却也十分好奇。露西甚少打电话来,或是表示要与她一起吃早餐。
斯卡佩塔挑出烹饪所需的锅具,准备蛋白煎卷,以软奶酪和雪莉酒加未过滤的橄榄油煎炒白蘑菇作为馅料。没有面包,连她的testo陶土板锅上也没有烘烤好的面包。她大老远从博洛尼亚把这个锅给带回来,当时机场的安检系统还没有将厨具视为武器。露西严格控制饮食,照她的说法是:锻炼身体。斯卡佩塔总是问:原因何在?而露西总是回答:为了一辈子。斯卡佩塔一边忙着用搅拌器打蛋白,一边全神贯注地思考今天要面对的事情。此时,楼上窗户传来一声重击,把她吓了一跳。
“拜托,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