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巴吞鲁日市的天际线是一长列高高低低的黑色烟囱,黝黑的地平线上垂悬着一片珍珠色烟雾。远方的夜色中密密交织着大片石化工厂的耀眼灯光。
艾伯特·达尔德坐在新朋友的车里,沿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足球场附近的河滨道路一路行驶,情绪逐渐平复。绕过密西西比河一处优雅的河湾时,他指着不远处一栋有着铁铸大门及旧砖造梁柱的住宅。
“就是那里,”他说,“我家到了。”
艾伯特居住的宅邸坐落在距道路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厚重的石板屋顶遮掩在浓密的树丛中,好几根烟囱高耸而出。斯卡佩塔停车,艾伯特跑了过去,在自动门锁上输入密码,铁门缓缓开启。车子朝着那栋有着波浪状小窗和壮观廊柱的古典复兴建筑风格的宅邸驶去。一排老橡树围拥着豪宅,像在守护它。眼前唯一可见的车辆是停在大门前碎石车道上的一辆白色旧富豪。
“你爸爸在家吗?”斯卡佩塔租来的银色林肯嘎嘎辗过碎石。
“不在。”车子停下,艾伯特沮丧地回答。
两人下了车,踏上陡峭的石砖台阶。艾伯特打开门锁,关闭防盗警铃,走进这个有着手工雕饰的暗沉红木家具、粉刷壁板和陈旧肮脏,颇显萧条的东方古董地毯的家。微弱的光线从挽着流苏的厚重锦缎布帘间漏进窗口,一道台阶通向二楼,楼上的硬木地板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是我姨妈。”艾伯特说。一个眼神深黝的纤瘦女人手扶着闪亮光滑的木质栏杆走下楼梯。
“我是基顿太太。”她脚步轻盈快速地朝前厅走来。
她嘴唇丰满鼻梁细致,一头黑发紧挽在脑后。一袭黑色长裙,高领上夹着金别针,配以老气的黑色系带包鞋,模样像是四十出头,但很难说。她脸上没有皱纹,肤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好像从未晒过太阳。若不是过于严肃的表情和衣着,基顿太太是个美人。
“喝茶吗?”基顿太太的微笑和夜晚的寒气一样冰冷。
“好!”艾伯特牵着斯卡佩塔的手,“我们去客厅喝茶,吃饼干。你是我的新朋友!”
“你不能喝茶,”基顿太太对他说,“马上回你的房间,把行李箱也带上去,等一下我再叫你下来。”
“别走哦。”艾伯特哀求着斯卡佩塔,然后对基顿太太说:“你真讨厌。”
她不理会他,显然对此习以为常。“爱闹别扭的奇怪孩子,一定是没睡好,累坏了吧。快说再见,你大概再也见不到这位好心的女士了。”
斯卡佩塔委婉地向他道别。
艾伯特气呼呼地爬上楼,频频问头看她,那表情令人不忍。待楼上木质地板传来他的脚步声,她才转身,冷眼看着这位不算友善的女主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基顿太太?”她说,“你们怎么回事?你,还有他的父亲,竟然会让一个陌生人把他带回家?”
“我好失望。”基顿太太依然不改专横的态度,“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知名的专家都会仔细求证才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