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给他抽过血了吗?”
“量非常少。”
“左手臂有擦伤,也许是蹦极时弄伤的。我和你说过我在学潜水吗?”
“哈,祝你好运。等着能去浅水湾真正地潜水吧,相当有趣。尤其在冬天。”
“老天,”费尔丁惊呼道,“我的老天!”
他正在打开尸袋,揭开里面被血浸透的布罩。我走到他身边,掀开层层裹布,再度感到万分惊骇。
“老天!”费尔丁不断憋着气惊呼。
我们把她抬到工作台上,她固执地保持着倒在床上时的姿势。我们令她的手臂和双腿摆脱僵直状态,让这些部位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
“这个人疯了吗?”费尔丁给照相机装上底片。
“见得多了。”我说。
我们将她横卧的移动验尸台固定在置于墙壁表面的解剖水槽旁。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医生全都围拢过来。
“噢,我的天哪。”钟喃喃道。
福布斯瞪大眼睛,惊骇得无法言语。
“拜托,”我说着在昏暗中搜寻他们的面孔,“这不是解剖示范,我和费尔丁还得工作。”
我开始用放大镜检查尸体,采集到了更多细长柔软的毛发。
“他不在乎,”我说,“他不在乎被我们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认为他知道你们去了巴黎吗?”
“我想他可能和他的家人还保持着联系,”我说,“至于如何进行的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他们什么都知道。”
我回想起他们壮观的宅邸、华丽的吊灯以及我从塞纳河里舀起河水的情景。或许那里就是凶手为驱除忧伤而夜夜浸浴的地方。我想起史雯医生,不禁暗暗祈祷她平安无事。
“他的大脑也发黑了。”钟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是啊,另一个也是。也许又是海洛因,六周以来的第四例了,全部集中在里士满。”
“一定有什么好玩意儿在城里流传吧,斯卡佩塔医生?”钟大声喊道,仿佛这个下午和平日并无不同,而我也只是在解剖一个普通的死者,“同样的纹身,简单的长方形,在左手掌心,纹身时一定很疼。会是同一个帮派的吗?”
“拍照存证。”我说。
布雷的伤口形态相当独特,尤其是额头和左脸颊上,连续重击使得皮肤绽裂,留下似曾相识的条纹状挫伤痕迹。
“水管的印痕?”费尔丁推测道。
“不太像。”我说。
对布雷尸体的外部检查持续了两小时。我和费尔丁对每个伤口都进行了仔细的测量、描绘并拍照存证。她的脸骨被击碎了,突起的碎骨上黏附着撕裂的肌肉;牙齿完全被打断了,有几颗甚至在猛烈的撞击下卡在了喉咙里。她的嘴唇、耳朵和下巴上的肌肉从骨头上剥离,在X光的照射下,骨头呈现出数百处骨折和创伤,尤其是头骨外层。
晚上七点我洗了个澡,身体上沾染的太多血迹将水流染成了淡红色。我感觉浑身虚脱,昏昏沉沉,因为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办公室里再无他人,我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更衣室时,马里诺忽然从我办公室门口冒了出来。我大吃一惊,肾上腺素瞬间升高,一手按着胸口,几乎尖叫出声。
“你吓死我了!”我叫道。
“我不是故意的。”他神色凝重地说。
“你怎么进来的?”
“夜间警卫是我的哥们儿。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走到停车场。就知道你还在加班。”
我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和马里诺一起进了办公室,然后把毛巾往椅子上一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我看到罗丝留在桌上的实验室报告。集装箱里垃圾桶上的指纹和那个无名死者的指纹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