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痛恨自己的时刻,天杀的,我童年时家里草坪上那些虫子的躯壳就会浮现在眼前。半透明、硬脆干扁、死透的虫!
平时我不会这么做——给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倒一杯酒。
我带她到她的房间,然后,我们坐在床上喝酒。她问我的问题却不是我能回答的。她问:“为什么有人要伤害别人?”“这样做是玩游戏吗?他觉得好玩才这样做的吗?像MtV上的节目,他们在MtV上也做那样的事,但那是假装的,没有人真的受伤。说不定他不是故意伤害他们的。姨妈。”
“有人就像恶魔一样。”我平静地回答,“就像狗,露西,有些狗无缘无故就咬人。他们有问题。他们很坏,而且一直都很坏。”
“因为别人先对他们很不好,他们就变成坏人了。”
“有时候是这样,”我告诉她,“但并不是绝对如此。有时候一点理由也没有。从另一方面来说,有没有都不重要。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有些人宁愿做坏人,他们就是对入很残酷。这是人生丑恶不幸的地方。”
“就像希特勒一样。”她低声说,又喝了一口酒。
我开始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
她继续嘀嘀咕咕,但声音里充满睡意。“吉米·库珀也是。他住在我们街上,老喜欢用BB枪打鸟。他还喜欢从鸟巢里把鸟蛋偷走,然后把它们摔在地上,看那些鸟宝宝挣扎。我恨他,我恨吉米·库珀。有次他骑自行车经过,我就对他扔石头。我打中了,但他不知道是我,我躲在树丛后面。”
我啜着酒,梳理她的头发。
“上帝不会容许坏事发生在你身上的,对不对?”她问。
“不会有坏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保证。”
“如果你祈祷上帝照顾你,他就会照顾你,对不对?”
“他会照顾我们。”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这一点。
她皱起眉。我也不确定她相信。“你从来没有感到害怕吗?”
我禁不住微笑。“所有人都有害怕的时候,但我百分之百安全。没有任何坏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睡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希望永远待在这里,姨妈,我想要和你一样。”
两小时后,我了无睡意地坐在楼上,瞪着一页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忽然,电话铃响了。
我好像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瞬间惊跳起来,一把抓起听筒。我的心怦怦直跳,猜想最有可能是马里诺。我怕凌晨的场景会再次上演。
“喂!”
没人回答。
“喂?”
电话那头依稀传来鬼气森森的音乐,让我想起那种在清晨放映的外国电影或恐怖电影,或是那种老式唱机磨砂般的声音,然后,电话断了。
“咖啡?”
“嗯。”我应了一声。
这几个字足以代替互道早安。
不论我什么时候走进尼尔斯·范德的检验室,他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咖啡?”我也永远会要上一杯。咖啡因与酒精是我的两大弱点。
在买车时,不像装甲车一样坚固的我绝不考虑,不系上安全带我绝不开车。我的房子里到处装有防火警铃,外加一套昂贵的防盗系统,而且只要有可能,我就避免乘飞机,宁可坐了火车慢慢来去。
咖啡因、酒精、胆固醇这三种人人视为大敌的东西,我发誓绝不放弃。我参加过一个全国性会议,与三百多个病理学家同桌宴饮。这些人是全世界对疾病与死亡钻研最深的专家学者,但四分之三的人既不慢跑,也不做有氧运动;只要有车坐,绝不动脚;有位子坐时,绝不站着;除非是下楼或下山,比较不费气力,不然一见楼梯山坡,避之唯恐不及。三分之一的人抽烟,几乎每个人都喝酒,而所有的人无不开怀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