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吉敷婉拒了长冈先生要他把杂志带走的好意,来到神田站附近的书店买了最新一期的《相机A》杂志。他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翻开杂志,再度凝神观察那张照片。这是张有趣的照片。很明显,拍摄时曝光过度了,脸部颜色发白。眼鼻异常分明,好像用钢笔画出来似的,但脸和头发的轮廓却像幽灵般朦朦胧胧,不知是不是拍摄时相机晃动的关系。身为刑警的他难以得出正确的结论。
照片里的女人在微笑,是璀璨的笑容,而不是寂寞的笑容,似乎与吉敷对这女人的印象略有出入。照片旁边有简单的评论,主要讨论的是技术性问题。在零点零几秒的瞬间,捕捉被拍摄对象偶然展现的魅力,这种本领就是摄影师的才能——或许这是针对女人脸部轮廓模糊而发表的议论吧。
拍摄数据也登了出来——光圈五点六,速度六十分之一秒,采用闪光灯。“原来如此,这是六十分之一秒的幻影呀!”吉敷不由地喃喃自语着。看来,往后的日子都要为这幻影苦恼了。这张照片里的女人是九条千鹤子,好像已经无庸置疑。照片中露出笑容的女人正是吉敷在成城公寓中所见的照片里的女人。由吉敷本人的眼睛所作的判断,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但是,为什么会发生如此不可理解的事情呢?吉敷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列车真的是十八日下午四点四十分从东京站驶出的隼号蓝色列车,那么九条千鹤子绝对不可能在这列车上呀。左思右想,吉敷只能认为这是长冈与摄影者小出合谋的谎言。作为《相机A》杂志的编辑部,只要作者说作品摄于十八日隼号列车上,他们恐怕不会去调查核实这照片是否真的是在十八日的隼号列车上拍摄的吧——于是就按小出所说的刊登出来。
但是,如果以上假设成立的话,却找不出他们要这么做的理由。但如果九条千鹤子是嫌犯的话,事情就容易理解了——在长冈和小出的协助下,用这种方法制造不在场证明。可是,她不是嫌犯,而是受害者啊。
《相机A》杂志的编辑部在水道桥,吉敷直奔编辑部而去。杂志上没有刊登小出的地址,所以除了去编辑部打听外别无他法。听长冈说,他在蓝色列车上与小出交换过名片,他把名片给了小出,但小出的名片刚好用完,没办法给他。
吉敷在编辑部接待室与负责照片征集的编辑会面。当他一说出小出忠男的名字,编辑便“啊”地点点头。吉敷说想知道小出忠男的住址,他马上用内线电话通知同事拿资料来。
吉敷询问小出忠男是怎么样的人——他想这位编辑应该见过小出忠男。
“他已经是祖父级的人物了。”编辑说道,“他以前是开银楼的,现在已经退出商界,把生意交给儿子媳妇打理,夫妻两人隐居在行德的公寓里。由于生活悠闲,就到处旅行,一个劲儿地拍照。”说完,编辑把写有小出忠男地址的纸条交给吉敷。吉敷绕了个圈子探问小出忠男是不是个正派人。编辑笑着,拍拍胸脯作了担保,然后说道:“你见了他就明白啦。”
吉敷用电话确认小出在家后,便搭乘东西线电车去了行德。
因为小出住的是站前公寓,所以吉敷一下就找到了。从楼下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上去后,对方说欢迎光临。电话中传来的是沉稳的老人声音,光从这声音来判断,就知道这不大可能会是合谋的犯罪者。走出电梯,在玄关口见到小出先生后,这种印象就更强烈了。
吉敷被带到会客室,小出夫人奉上茶水。平日拜访小出的人大概不多,所以有客人来时,小出先生便情不自禁地面露欣喜之色。尤其见到吉敷手持《相机A》杂志后,更把吉敷视为志同道合之人。但吉敷记得最初打电话联络小出时,就告诉他自己刑警的身份了。
“我来打扰,是想要了解这本杂志上所刊登的小出先生拍摄的九条千鹤子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