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在皆生温泉町三条街,与海岸防波堤相接的附近一带,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沙洲,为了把沙洲围圈起来,四周堆放了许多四脚形的石块。涨潮时,被石块减掉汹涌之势的日本海的波涛,温顺地向沙洲轻涌过来,反复地发着无精打采的声响。
夜深了,只有星光寥落的海滩,望过去一片黑黢黢的、幽静寂寞。散歩的人们稀稀落落的身影,方才还在晃动着,可是现在,却已经不知了哪里去向;在拖上沙洲的塱料帆船中,只有毛利岩七郎和高畑尤佳丽二人,相互搂抱而坐的身影。
大海一片漆黑,唯有当美保关口的旋转塔灯的光束,相隔一定的时间,照射到海上时,大海的远处,才闪烁着一、两点渔火。
“这一带已经成了生田春月写的《相依之魂》的舞台啦,你看过没有?”
毛利岩七郎如此一问,高畑尤佳丽摇了摇头说:“不,我可不知道哬!……小的时候,由于生活所迫,就连很好地看看书的工夫也没有呀。不过,这位小说家的名字,我在客人的口中,还是听说过的!”
“小时候,我看过姐姐的书。那时还是小学生。在精神恋爱小说中,没有一点儿像今天这样的性描写。故事的梗概,虽然在老早以前就忘光了,可是,唯有像恋爱的悲伤和苦闷那些事,还留在我的记忆中。”
“啊,小学的时候?大概是早熟吧!……”高畑尤佳丽感叹着点了点头,一面笑道,“先生的小时候,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可以的话,讲给我听听。”
“你就别称我为先生了,叫毛利觉得见外的话,就称呼你好了。”
“那,也是啊!……”高畑尤佳丽笑着点了点头。
“我的经历很简单:出生在四国,长在东京。和你一样,双亲早亡,是跟着姐姐在一起长大的。姐姐工作以后,就把我送进了学校,我就是靠姐姐的供养,从美术大学毕业,然后,一直依靠绘画生活过来的。这就是我的全部经历。”
“你的姐姐?……”尤佳丽惊奇地望着毛利岩七郎。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我而错过了婚期,还是出于本人的意思,到现在了,她还是个孑然一身的老处女,仍在工作着呢。”
“啊……那么,她有多大了?”高畑尤佳丽好奇地问道。
“这个……大槪四十一、二岁了吧。嗯,我想差不了多少。”毛利岩七郎惭愧地低下了头,“尤佳丽小姐,还是你的经历富有戏剧性,有意思呀。以前曾听到个大概一是不是再讲得详细点?”
“没有一点有趣的东西!光是些令人心酸的事情……”高畑尤佳丽连连摇头。
可是,在毛利岩七郎的催促下,尤佳丽讲了起来:高畑尤佳丽的故乡是岛根县八束郡岛根町冲拍村,从小时候记事起,到十五岁的少女年代,她一直都生活在那里。那是个半渔半农的村落,小小的海湾变成丁渔港。附近一带,既有受海水侵蚀而形成的“多古七穴”;也有以经营游览船和钓鱼小舟为生的人家。
她的父亲叫高畑虎吉,母亲名叫繁子。他们也都是渔民,只在住家的四周,才有很少的一点耕地。她记得为了不让大风把茅屋的房顶吹跑,在整个房顶上都罩上了废旧的渔网。
出海打渔的船,也只是一只破旧的舢板,虎吉也不想在船上安装发动机。田地也是最贫瘠的,仪靠父亲捕来的很少的那点鱼,和母亲在地里耕作的那点收获,根本不够一家三口人糊口的。加上尤佳丽从孩提时代起,就充当附近的使差和游船上的帮手,因此挣来的那点钱,才勉勉强强地维持着生活。
高畑尤佳丽十五岁那一年,在层层梯田披上皑皑白雪,昏暗阴霾的日本海,露着雪白的獠牙,向海角的最前沿袭来的隆冬季节,母亲得了十二指肠溃疡,就这样匆匆离开了人间。在母亲死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