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样。”
“但是,”我突然笑了起来,“妈妈竟然会拿画框砸那个女人,真是太令我吃惊了。”
“我也很吃惊啊,这对母子真夸张。”父亲说这话的时,眼角闪现着泪花,脸部和嘴角的神经都在微微抽动,旋即便呜咽起来。但他却又立刻裂开了嘴,给了我一个很勉强的笑容。然而最后,却依旧流下泪水抽泣起来。这段对话发生在母亲的葬礼之后。父亲举起杯中的啤酒对我说:“干杯!”——父亲很喜欢说“干杯”这个词语,就像他也很喜欢握手这个说法一样,我也举起杯,回应道:“干杯。”
纵火事件的规律Ⅰ
现在,我那二十多岁的弟弟正在我面前为了涂鸦而义愤填膺:“根据现在的研究结论,尼安德特人应该不会作画。而相较之下,克罗马农人所留下的壁画则显得美轮美奂。像留下这种拙劣涂鸦的家伙,明显就是尼安德特人嘛。”
春兀自喋喋不休,然后再次擦拭起墙壁。
“真是稀奇。”
“怎么了?”
“你一直都是同情弱小的,我还以为你会支持已经灭绝的尼安德特人呢。”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样。”春大方地承认了,“从感情方面来说,我的确是支持已经灭绝的那一族。”
“但牵扯到美术的时候就有例外了?”
“这种事我自有分寸。”
在拖把的反复擦拭下,用喷漆完成的涂鸦画渐渐溶化,进而像是从墙壁上蒸发一样消失不见。
“再等我十分钟左右好吗?估计应该快清理干净了。然后一起去看爸爸吧。”
于是我便耐心观察起弟弟在墙前工作的身影。其实在我眼里,他有节奏地挥动着拖把,时而将其浸到桶里,时而移动身姿,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表现。有时候走过一两个看上去像销售员的男人,或者是一群高中生,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被春的动作所吸引。一开始往往会皱眉,似乎认为春的样子过于嚣张,但在发现他其实是在清除涂鸦之后,却又会露出佩服的表情。
“刚才你说吧,街头涂鸦的规则里有一条是‘不得在比自己优秀的作品上作画’?”
“是啊,这是基本守则。如果连这条都不能遵守的家伙,那真是没得谈了。”
“那样的话你去画不就好了?虽然这话可能你不爱听,不过就算你这次擦掉了,早晚还是会被人再画上的吧。说不定他们还会说‘哇,擦得真干净啊,太感谢了。既然给了我一块新地方,那就再画一幅新作吧。’既然这样还不如你去画呢。”
“大哥你真犀利。”春转过身,“基本上我已经得到许可了,他们同意我在这地下道作画哦。”
一瞬间,我的脑中突然浮现起十年前的那幅风景画,摇摇欲坠的黄沙与收割后的稻穗至今充满着栩栩如生的立体感,而那台风的威力也依然不灭。
“政府居然会同意……”
“勤勉的人就能得到报酬、机遇还有信任。他们很相信我。而且还跟我达成一致:万一我画的画他们不喜欢,我就得自行清理掉。我还真是自私,一旦轮到自己,就丝毫不介意这样会弄脏公共财产。”
“自私的家伙。”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春一笑起来眼角就会弯弯的,显得很温柔。以前,只要春一笑,全家都会觉得很幸福。
“你呀,还真是个过分的家伙。”我忍不住从一开始的戏谑转成了唠叨。
“其实我是个坏人。”听起来春很认真,“请不要忘记这件事,绝对不要。我是货真价实的坏人。”他细细叮嘱后又说,“等这里弄干净了,我要好好地画一整面。”
春张开双臂,那一片狼藉的墙壁瞬间似乎变成了洁白的画纸。
“打算什么时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