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彗星有尾巴?”我对这个现象相当好奇,但他在意的似乎是另一件事。
“有个天文学家发现彗星的尾巴含有氰化物!”他告诉我,氰化物是一种毒性很强的物质。除了我的调查对象,其余民众也陷入混乱与骚动。不仅争相抢购氧气筒,连所谓的法王出面安抚也无效。
过一阵子,天文学家又宣布:“就算彗星尾巴真的扫过地球,其中的氰化物含量相当低,不会造成任何危害。”
这下终于能放宽心,我单纯地想着。不料,我的调查对象的惊惶并未解消。其他人也一样,甚至出现自杀的风潮,据说是认为“与其将来中毒身亡,不如先自我了断”。由于自杀不在我们的负责范围内,我也不好多说。但在我看来,“因怕死而自杀”实在是匪夷所思的行为。
我向调查对象说出心中的疑惑:“当初宣布彗星尾巴含有氰化物的是天文学家,后来宣布不会造成危害的也是天文学家,为何你们相信前者,却不相信后者?”
他这么回答:“当初宣布的肯定是真相,因为没必要说谎。之后是看世界陷入恐慌,才急忙改口。”
“可是,当初发现的天文学家,只是声称彗星尾巴含有氰化物,并未提及任何危险性。”
他完全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由此可见,人类一旦认定“事态危险”,便难以恢复平常心。我从中学到一个教训,就是“很多时候即使说破嘴,也是鸡同鸭讲”。
鉴于过往的经验,我才会认为就算告诉山野边“车子会爆炸”,他也不会相信。但以结果来看,这只是我先入为主的想法。
“这样啊,我应该更积极地告诉你车底装有炸弹。”我反省道。
“现下……该怎么办?”山野边像具人偶般僵立原地,害怕一动就会引爆。
“要是不希望爆炸……”
“当然不希望!”
“那就拔出钥匙,不开门便不会爆炸。”
实际上,在调查期间,目标对象绝不会死亡。换句话说,纵使爆炸,山野边也不会送命。如果会死,必定是在我调查结束,向上级呈报“认可”后。但反过来想,既然山野边此时绝不会命丧爆炸,或许意味着我注定要阻止他开门。
我经常思索这样的问题,却从未找出答案。调查结果与调查工作互相造成的影响,简直像是无穷无尽的回圈。
因此,我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乖乖进行调查就好。反正多想也只是多烦恼。
山野边昨天提到帕斯卡的名言:“人必须学会遗忘死亡。”同样的道理,我们对自己想不透的事情也得学会遗忘。
我再度走近副驾驶座。轰面无血色,不停张望站在右侧的山野边,及站在左侧的我。他肯定是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心我们会打开车门吧。
隔着窗户,我重新确认炸弹的导线。那爆炸装置的结构似乎相当阳春,我从发愣的山野边手中取过钥匙,插进驾驶座侧的车门钥匙孔转动。山野边与轰同时脸色大变。
“别担心,”我轻轻扬手,“不开驾驶座的车门就没事。”
此时,所有车门的锁都解除,我打开驾驶座后方的车门,确定后座没任何炸弹装置,便钻进去。接着,我上半身前倾,双手越过驾驶座的椅背,替轰解开绳索,扯掉他嘴上的毛巾。
“有炸弹……”轰仿佛要吐出胸腹中的氧气,流着口水,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显然心情极度慌乱激动。“神啊,救救我……”他目光涣散地呢喃。
“被称为神,很困扰。”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