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是完全陌生的房间。箕轮坐在正中央一张红色高脚椅上,身体缠着茶褐色的带状物,不知是胶带还是皮带。
他嘴上贴着胶带,双耳戴着一副大耳机。“幸好眼睛没事。”我不晓得这么说有何意义,但就是无法忍住。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一旁的美树惊呼。她也凑近手机荧幕。
这段影片似乎是以数位相机拍下的。
那男人走到镜头前。我的脑袋还没掌握情况,身体已出现反应。巨大的紧张感袭来,胸口仿佛遭到重压,内脏变得异常沉重,全身像开了个大洞。
首先浮现在我脑海的,是他去年以电子邮件寄给我的影片。在那影片里,菜摘遭他施打药物,逐渐不再动弹。那个毁了菜摘一生的男人,居然毫无悔改之心,还刻意将影片寄来给我们夫妇。
我绝对无法原谅这个人。为了抛开恐惧与愤怒,我甩甩头。
手中的液晶荧幕上,本城走到绑在高脚椅上的箕轮前面,取出一本素描簿。他朝镜头打开素描本,上头有一排以粗麦克笔写成的横向黑字:
“早上九点半,这张椅子下的炸弹将会爆炸。”
我急忙瞥向手表,此刻是早上七点半。
本城翻开下一页,上头写着:
“在白萩荞麦面店会合,我会带你们到这个房间。”
霎时,我不晓得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只知道小小的画面里不断有人影晃动,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眼前仿佛罩着一层白纱。
我将音量开到最大。几乎听不见声音,不晓得是影片的声音太小,抑或耳朵已麻痹。
美树似乎还维持冷静。我听见她抄笔记的声响。
本城往身后的箕轮看一眼,翻开下一页。
“我现在要告诉他椅子底下装有炸弹。得知死期将近,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真令人期待。”
我终于彻底理解本城的用意。那是一种以控制他人、玩弄他人为乐的傲慢。画面里,本城阖上素描簿,转身面对箕轮,像刚刚一样一页页翻开。
箕轮看到纸上的字,激动得用力摇晃身体。
然而,愈是挣扎,愈是突显出他的无力与悲哀。巨大的力量几乎快扯倒高脚椅,那代表的,是即使失去自由也不愿放弃希望的求生意志。
箕轮大概没注意到本城装有摄影机,毫不掩饰地展现最悲惨的一面。我巴不得转头不看,但我强迫自己看下去,美树也凑过来。高脚椅终于被箕轮扯倒,发出撞击声。
可是,箕轮并未挣脱束缚。
本城不疾不徐地将素描簿内页一张张撕下,取出打火机烧掉,直到纸张燃烧殆尽。火舌要烧到手指的前一秒,本城才放开,表情毫无变化。火熄后,他作势踩灰烬,或许穿着鞋子。
“好了,山野边先生,快点行动吧。要是你来得太迟,他会被炸得粉身碎骨。”男人最后凑向镜头,轻声低语。
影片到此结束。
我一时说不出话,愤怒犹如沸腾的血液在全身流窜,脑袋不断发出泡沫破裂的声响。但我心里明白,鲁莽行动只会把事情搞砸。于是,我努力压抑情绪,像试图安抚一群蜂拥而来的暴民。
我巴不得冲进液晶荧幕内,揪住那男人,撕裂他的脖子。
“那是箕轮?”听到千叶的话,我猛然回神。“对。”我应道。
“他被绑在椅子上,跟我上次一样。”千叶站在我身后,从我和美树之间望着手机画面。“那是不是也有个名堂?”他接着问。
“名堂?”
“我上次提过,‘desk’既是桌子也是杂志社主管,那椅子是不是也代表一种职位?”
我早习惯千叶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话方式,但多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