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同年五月十四日,星期二
浚介已经在一家廉价商务旅馆住了十天了。自从发现麻生家出事以后,今天是他第一次去学校上班。跟学校领导请假时,他说是重感冒,发高烧。
十天没到学校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不免有些紧张,可是,老师们对他的态度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例行公事地问他感冒好了没有,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啊……浚介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向旁边的老师打听学校的近况。
这时,教导主任走过来对浚介说:“巢藤老师,校长叫你。”
浚介跟着教导主任来到校长室。校长的脸和身体都很宽,好像净往横里长了,因此外号叫“牛蛙”。“牛蛙”让浚介和教导主任坐在对面,让浚介详细汇报事情的经过。
其实,校长他们早就从警察那里了解到,浚介只不过是发现了案发现场的人,跟案子没任何关系。浚介对此心里是有数的,不过,他担心校长质问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上班,就反复强调自己精神上受了点儿刺激,高烧不退,不敢在家呆了,所以住进了旅馆。
“我们没有责怪你住旅馆。”教导主任代表校长说话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躲进旅馆是件好事。否则媒体一天到晚追着你采访,知道了你的身份,连学校都得跟着倒霉……对了,你还没对别的老师说起过这件事吧?”
“没有……”
“没说太好了,我们希望你保持沉默。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报纸上刊登了一篇社论,批评了麻生家的邻居们,说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教导主任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麻生达也所在学校的毕业生有不少跑到我们学校里来,质问我们是不是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就是麻生家的邻居,而且还是发现了作案现场的人……你别误会,我们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谁也想不到会出那么大事嘛……可是,如今社会上的事就是这样,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到处找毛病。”
“我承认什么都没管……那是因为我无能!”沮丧颓唐了很久的浚介不由得火儿了,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一直没吱声的“牛蛙”说话了:“你这种自我批判最好回家做去!”
在校长和教导主任不满的目光的注视下,浚介心里的火儿熄了,重新回到了沮丧颓唐的状态。
教导主任接过校长的话茬儿说:“学校是一个集体,或者说是一个大家庭,个人的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好了,你先回去吧,放学以后来参加生活指导部会议。最近有的学生长期逃学,有的学生经常请假,对这些学生,我们准备跟家长联系,劝其退学或转校。对学生必须严格要求,不能放任自流!你亲眼目睹了麻生家的案子,应该有更深的体会吧?”
从校长室出来以后,浚介没回办公室,一直在美术教室呆着。一天上了三节课:一年级的彩色粉笔画、二年级的素描、三年级的名画鉴赏。
名画鉴赏放的是录像带。跟学生一样,浚介几乎就没怎么看电视画面。学生们走出教室以后,他在没有按停止按钮的状态下往回倒录像带。一幅幅世界名画快速往回倒着,凡高的《自画像》,蒙克的《马拉之死》,都让他联想到麻生家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忽然,他觉得身后有人在看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亚衣在门口站着呢。
“你?”
“你要怎么样?”亚衣反问道。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就像一个发高烧的病人,“你要把我怎么样?”
浚介不知道亚衣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不愿意忍受难耐的沉默,于是没话找话地说:“打扫卫生的时间到了,快去吧……身体还好吧……后来去医院了吗?”
亚衣没有答话,静静地走到浚介面前,用咄咄逼人的口气问:“你不恨我吗?”
浚介觉得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已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