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喂!喂!喂……”
对方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马见原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电话,呆呆地听着电话挂断之后呜呜的长音。
“马见原……”
夕阳的余晖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马见原家门前、若有所思地念着门柱上的小牌子上的字。男人瘦高瘦高的,戴一副银边眼镜,眼球突出,像爬虫类动物的眼睛。西装笔挺,可以说是衣冠楚楚,但他那刻薄的表情却使人反感。他把马见原的家端详了好一阵子,不怀好意地嘲笑道:“住的地方还不错嘛!”
男人的嘲笑惊动了邻居家正在睡觉的杂种狗,杂种狗冲着男人咬了起来。狗一叫,马见原家的门就开了。
“你回……”佐和子从门后露出脸来,明快的声音没把一句话说完就卡壳了。她困惑地看着门外那个陌生的男人,面颊的神经不住地痉挛起来。她用右手按住自己的脸,词不达意地说:“狗……狗叫……”
“什么?”男人把鼓出来的眼球收进眼皮里,眯缝着眼睛问。
佐和子看着男人的脚:“狗……狗……狗叫了,狗叫来着是吧?”
“是啊,叫来着。”
“我丈夫一回来,那条狗就叫唤,我还以为……”
男人笑了笑:“噢,对不起!”
佐和子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转身靠在门板上站着,恨恨地骂道:“讨厌的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狗不叫了,佐和子长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人了。转过身去又把门拉开一看,男人已经不在了。怎么?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太阳就沉下去了?就像舞台上换了布景似的,门前的路上刚才还到处是阳光,现在已是一片昏暗。
佐和子正想出去追上那个男人问个究竟,身后的电话铃响了。莫非是马见原来电话了?她慌慌张张地转身向电话跑过去。
由于跑得太急,拿起听筒以后一个劲儿地喘气,说不出话来。
“爸爸?”听筒上那几个小洞里钻出一个男孩子怯生生的声音。
佐和子突然觉得耳朵里痒得要命,就像有许多小虫子从那些小洞里爬出来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赶紧把听筒从耳朵上拿下来看了看,根本没有什么小虫子。
“是爸爸吗?”那个年幼的声音固执地往佐和子的耳朵里钻,“我是研司……”
佐和子的耳朵里好像同时捅进去好几根荆棘,痛得她大叫一声,把听筒扔了。与此同时,对方也把电话挂了。
掉在榻榻米上的听筒上的小洞发出的长音,犹如虫子们临死前凄惨的呜叫。
佐和子用双手捂着耳朵,恐怖地死死盯着受话器,担心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会跳起来袭击她。过了好久不见动静,她才把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来。
噼——听筒尖叫了一声以后,死了似地无声无息了。佐和子先用脚踢了那个死了的听筒一下,见没有动静,才战战兢兢地伸过手去拿起来,放到电话机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台死机器,根本不是什么活物。
佐和子在榻榻米上坐了一会儿,游移不定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挂钟上,惊叫一声:“啊!该烧洗澡水了!”
快走到厨房的时候,脚踩在塌陷的榻榻米上,那地方咯吱咯吱小狗似地叫了起来,这声音把佐和子的脚拽住了。她反复地踩着塌陷的地方,咯吱咯吱的声音不停地叫起来。
“爸爸!我是研司!爸爸!我是研司!爸爸!我是研司……”
佐和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樱花盛开的小学校的大门前,马见原的大手拉着一个穿小学生制服、背着书包的男孩子的小手,跟一个女人站在一起。那个男孩子和那个女人佐和子都不认识。
佐和子失神的眼睛看着这张全家福似的照片,不知疲倦